」
我頓了頓,終于寫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為了夫君身子骨著想,不若還是斟酌著來……」
還沒寫完,就被景珩捉住手腕,一把拽了過去。
幔帳合攏,眼前光線一暗,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勾了勾唇角:
「新婚不久,竟讓夫人生出了這般疑慮,是為夫的不該。」
我不敢置信地瞪他,試圖用眼神譴責他的滅絕人性。
他卻伸手遮了我的眼,含笑道:「夫人,別這樣看我。」
「我會……心疼的。」
2
景珩這人的心理,鐵定不太正常。
第二天我醒來時,他已經不見了。
與我一同陪嫁來的丫鬟小椿,也不知所蹤。
房間里站著一個陌生的女子。
她沖我福身,恭敬道:「王妃,奴婢是琇兒。王爺吩咐了,從今日起,由奴婢來服侍您。」
我看著她。
她很機靈地取了紙筆過來:「王妃要吩咐些什麼?」
「我的陪嫁丫鬟呢?」
「王爺另有要事安排她去做,王妃是要梳妝嗎?奴婢服侍您就是。」
琇兒將我扶到了妝臺前,打開首飾匣子:「王妃要戴什麼首飾?奴婢為您梳發。」
我盯著匣子里的東西,忽然有些晃神。
這些東西,都是唐聽月不要的。
出嫁前,嫡母專門把我叫去她房中,神情淡淡道:
「按理說,你替聽月出嫁,我們是該給你置辦些嫁妝。只是你小娘從前做出那種事,你父親心里仍是過不去的。我身為你的嫡母,自然要為你打算。」
我沒有說話,只是恭順地低著頭。
她喚來唐聽月,讓她打開首飾匣子,挑些不喜歡的給我。
「妹妹出嫁,你身為姐姐添妝,少說也要湊一匣給她。」
這哪里是添妝,分明是警告。
警告我,唐聽月不喜歡的、不要的東西才能給我,不要生出什麼不切實際的妄想來。
我是唐家的庶女,我小娘不受寵,因此我爹也不喜歡我。
長到十歲,連正式的閨名都沒有一個。
小娘給我起了個小名,叫晏晏。
后來小娘紅杏出墻被發現,被亂棍打死,我雖僥幸逃得一命。
從此我不再是唐家的姑娘,被當作粗使丫鬟養在了后院。
若非此番景珩忽然求娶唐聽月,她不愿嫁過來受辱,唐家人恐怕至死也想不起我來。
我出神間,琇兒又取了只黃花梨木的匣子,打開來放在我面前。
回過神,我低頭看去,見到了滿滿一匣子的金銀玉石,險些閃瞎了眼。
「王爺說,王妃娘家清廉,王妃眼光高,那些帶來的首飾想來配不起您,特地命人去庫房里挑了這些出來。若是王妃不滿意,改日也可親自去挑。」
娘家清廉,說得很是委婉。
其實他是想暗諷唐家很窮吧?
若是真正的唐聽月,聽到景珩這樣評價自己心愛的首飾,不得氣死過去?
我笑了一下,隨手從匣子里取了支繞金珍珠發簪,遞給琇兒。
她也很識抬舉地替我綰了發,又去準備早膳。
看上去,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小侍女。
如果她轉身時,沒有暴露藏在腰間的匕首的話。
推門出去,院子里看門的兩個小廝,掌心和指節都有薄繭,一個腰佩長劍,一個帶著九節鞭。
望向我時,神情帶著凜冽的寒意。
想到景珩之前那兩任暴斃的妻子,我更覺得心底冒冷氣。
他會不會哪天一個心情不好,就直接把我弄死了?
我心驚膽戰地等了好幾日,始終不見景珩,終于忍不住寫字問琇兒:
「幾日不見夫君,他可有要事在身?」
「得王妃如此記掛,王爺知道了定然很開心。」
琇兒說著,面露擔憂,
「只是,王爺受命出京辦事,如今已失去聯絡兩日,聽說失蹤前還受了傷……」
聽她這麼說,我忍不住面露喜色,結果下一瞬,便有高大挺拔的身影跨進門來,身上還帶著潮濕的血腥氣。
我唇邊的笑來不及收回,一下僵在那里。
景珩脫下被雨水淋濕的披風,大步跨到我面前,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他指尖冰涼,面色帶著失血過多的蒼白,眼睛里的笑意像有霧氣遮蔽,不甚清晰。
他微一用力,直接將我帶進了他懷里,語氣似笑非笑:
「怎麼,聽聞我受傷,夫人似乎很是高興?」
3
我簡直懷疑這人一直在門外偷聽。
不然怎麼就能趕得這麼巧。
他將臉埋在我肩窩,輕輕嘆了口氣:
「我在外辦事,心心念念只想著夫人,一路日夜兼程,到底是趕了回來……夫人這般作為,真是令人傷心極了。」
我信他個鬼。
他的聲音里可聽不出半點傷心。
我抬起頭,給了琇兒一個眼神,讓她將紙筆取來。
沒想到她卻會錯了我的意思,連忙開口:
「王爺有所不知,王妃在府中時,整日愁眉苦臉,擔憂您的安危擔憂到吃不下飯。如今見您平安回來,這臉上才見了笑,您可千萬不能誤會王妃的一片真心啊!」
琇兒沒有白叫這個名字。
她是真的秀。
也不知道景珩究竟有沒有相信,但安靜片刻后,他到底是抬起臉,沖我微微勾起唇角:
「夫人果真為我擔心至此嗎?」
我將冷嘲熱諷的話硬生生吞下去,捂著良心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