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緊張干什麼?」建哥頓時起了猜疑。
班長一愣。
「還是說,你在怕什麼?」建哥逼問著。
「等一下……」見我們都盯著他,班長慌了,「我不是怕!我是擔心誰在這死了,咱們脫不了干系!」
「我特麼已經欠一屁股債了,再來一坨屎,我怎麼擦,我擦得完麼?!」
「再說了!我要是兇手,我自己活膩歪了我組這個局?!用點腦子行不行?!」
我只是一直在觀望著。
「二五仔,你別看我,你特麼現在知道不說話了?!你特麼通風報信不是最能嗶嗶嗎?!」
班長急了,竟喊出了二五仔的外號,揭了對方的老底。
那似乎勾起了二五仔的回憶,對方忍怒笑了一下。
「我沒什麼好說的,辦喪事也要錢,誰有需要,趁還活著找我……但是他班長,你背調過不了,真有喪事,您得自己籌錢。」
二五仔鄙夷地看著他。
「艸!」
班長怒極地摔了酒瓶,要上去揍他,但發現我和建哥都沒有攔他的意思,尷尬地停在了那里。
最后只是用手指著二五仔,坐了回去。
我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子。
「小由,從來都不喜歡為難別人。」我說。
他們看了過來。
「她要我們做的事情,一定是簡單的。」
我抬起頭,一個個看著他們的眼睛,審視著他們。
「我們挨個去問一問,問自己是不是兇手。」
「是兇手,她會答是,不是兇手,她會否認。」
「一輪下來,我們就知道,該殺誰了。」
是啊。
這麼多年了,我從沒有這麼興奮過。
我終于,可以親手結果那個兇手了。
他們那一雙雙眼神里,有閃躲,有驚疑,也有篤定。
可就在那時。
「抱歉。」
關山月的聲音發了出來。
28
我愣愣地地轉過頭。
「差人已上岸,亡魂需繞行。」她搖晃著自己的腦袋,聲音,完全恢復成了開始的樣子。
仿佛,已經斷開了連結。
「差人離學校很近了,她必須躲起來。從現在起,你們不能說出她的名字,她也沒法回答你們的問題。」
我愣愣地看著她。
頹然地靠在椅背上。
明明,就差一點。
「她什麼時候回來?」我說。
「她會回來。」關山月只是這樣說。
29
建哥在走廊上抽煙,望著樓下的水面。
我走了過去,摸出口袋里的酒壺。才發現來時淋雨,口袋都濕透了,就連手機,都開不了機。
建哥給我遞了一根。
「沒學會。」我搖了搖頭。
「好學生。」他笑了一下。
他是不是兇手,我無法判斷。
但是,真有兇手,能問出那些卑微的問題麼?
我們靠著欄桿,他在吸煙,我在喝酒。
暴雨傾瀉,水位越來越高了。
也不知道所謂的陰差,是否真的像傳說中那樣,撐著瘦高的紙傘,就那麼行走在水面之上。
「以前,不懂事。」建哥說,「對不住了。」
「……」我頂著臉上他新揍出來的淤青,有些無語凝噎,「都過去了。」
我頓了頓,「你怎麼……」
到底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建哥知道我想問什麼。
「爹媽下臺了,花了很多錢都沒保住位置。最后錢也沒了,跟我混的人也走光了,念書的念書,打工的打工。」
「倒是二五……家棟,他以前跟我混,因為父母一個單位的。」
「后來他爹媽上位了,現在混得,比我這個開燒烤攤的好太多。」
「我其實算幸運了。」
「時代不一樣嘍,04 年,到處都很亂,我干那種壞事都能被放出來。」
「現在我要還是那種人,不定啥時候給槍斃了。
」
「恐怕招魂都沒人請我來。」
他也沒有客套什麼有空去他店里坐坐。
想來,他落到那樣的環境里,始終是格格不入的。
就像我一樣。
「你呢?」他彈飛煙頭,「原本前途那麼好。」
「就是,不想讀了,也沒有回大學。」我望著那瞬間熄滅的亮光。
「哪都,不想去了。」
04 年,我涉水走在街上,淋著暴雨。
我只能那樣告訴自己:
至少,就留在她呆過的小鎮里吧。
「這個話可能聽起來有些怪……」他說。
「看到你放不下,我其實挺開心的。」建哥說。
我一愣。
「十二年了。」建哥低下了眼睛,「今天聊起以前的事情,就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了。」
「我還能記住她多久呢?」
「你不一樣,聽你今天問的那些問題,我就知道你能記住她一輩子。」
「我挺嫉妒你的。」
「建哥……」我說,「成熟點吧。」
「咱倆混這個球樣,誰也別說誰了。」
「……話說你倆當時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時到如今,建哥也開始八卦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叫了我一下。
「走啊?放水去啊?」
二五仔這熟悉的話,讓我們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建哥?」我說。
「都說了,叫阿建——我就在這放。」
「艸,那我也在這。」走出來的班長也來了興致。
我和二五仔走的時候,身后傳來了建哥和班長的怪叫。
某一個瞬間,好像又回到了當年的校園。
30
……
黑暗的衛生間里,二五仔給我遞了根煙,我拒絕了。
「……」我想起了什麼,「你不怕麼?」
「什麼?」二五仔專注的放著水。
「不怕我是兇手麼?」我記得的,我們幾個里,二五仔當年,膽子是最小的。
「你不可能是。」
我想了想,也是,二五仔是知道我和小由的關系的。
「以前,總看那些壞學生在廁所里抽煙……」二五仔的煙頭,忽明忽暗。
「其實我也挺壞的,比他們都壞。只是沒人知道。」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