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又不是雷鋒,別把鬼想簡單了。」關山月說。
「她想見你們,一定也有她的目的。」
「接下來……」關山月看著我們,「我會招魂,讓小由出來見你們。」
「她要讓你們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
關山月說著,頓了頓,「我現在只能告訴你們一些注意事項。」
「今晚,汛情過界,陰差上岸。」
「如果直接和你們對話,陰差很容易就會發現小由。」
「所以,只能由我這個媒介,轉述她的話。」
關山月說著,指了指自己。
「陰差的耳朵很靈。」
「接下來她給你們的信息,都會比較隱晦。」
「并且,我只能替她回答是,或者不是。」
關山月說到這里,頓了頓。
「玩過海龜湯麼?」
「可能,就和海龜湯差不多……」她低下眼睛,說。
「說白了,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問鬼神。」
「所以請大家務必記好。」
「問鬼神,有三不問。」
「不可問陽壽,不可問姻緣。」她交代著我們。
她的交代結束了。
「這不是兩問麼?還有一問呢?」二五仔是真的渾不吝,打斷了她。
「我不知道。」
「啊?」
「問鬼神,有三不問。」
「但是沒人知道第三問是什麼,我只知道,問到那個問題的人,都死了。」關山月說。
「意外、兇殺,甚至是因為犯罪被槍斃。」
「最合理的死法,卻出自鬼神之手。這就是問出了第三問的后果。」
「所以,待會嘴巴留個把門的,別害死別人。」
關山月說著,瞥了一眼二五仔。
建哥用牙齒開了一瓶啤酒,沉默地喝著。
「說這麼多沒用的,我們什麼時候見她?」他說。
我看見關山月笑了一下。
那雙眸子里,突然有了神色。
她說:「現在。」
20
我們咬著自己的手指。
我是最后一個,咬破手指,在一個燭臺里滴下血。
這是儀式必須的一步,要多個熟人的血,才能為她指明赴約的路。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班長,死活不肯讓我們離開。
蠟燭被點燃。
關山月閉上了眼睛,掐了一個手勢。
幾個老爺們吮著手指,一齊看著她。
很久了,靜得能聽見樓下的水流聲。
關山月開口了。
「她來了。」
我們環顧四周,什麼都沒有。
「在哪?」
「我身后。」
關山月始終閉著眼睛。
她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仿佛連結著,另一個緯度的世界:
「現在,你們可以問了。」
21
「那個我提一句啊……是,是小由嗎?」二五仔首先發話了。
久久的沉默。
「是。」
這一次,關山月發出的聲音,沒有任何語調,好像失去了所有生氣。
「你,你還活著嗎?」
「不是。」
「這個……這怎麼看著像演的呢?」
二五仔伸手想碰關山月,卻被班長一把抓住了手,二五仔瞬間吃痛。
「你現在不想聊可以滾。」班長兇狠地看著他,「游回去沒人管你死活!」
二五仔捂著手,不敢發話了。
我坐在那里,看著他們。
我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干什麼。
但是,用小由的名義,來做這種表演。
能忍到現在,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22
其實,要揭穿他們。
很簡單。
有太多的秘密,只有我和她知道。
「小由。」
我的視線越過關山月,看著她背后的燈光下的虛無。
「2004 年,7 月 2 號的下午,你坐在樓道里。」
「是。」
「你當時在吃東西,對麼。」
「不是。」
我愣了一下。
「你在聽歌。」
「不是。」
「你在,自殺。」
「是。」
「你的手腕上,一共有三道口子。」
「不是。」
「五道。」
「是。」
我的手指不自覺地跳了一下。
不……不對,小由給我們講過她的生活。這些細節誰都有可能知道。
「2004 年,7 月 7 號的早晨。你來學校找我。」
「是。」
「你對我說了謝謝。」
「是。」
「你讓我報復他們,讓我把成績搞差。」
「不是。」
「你讓我親你。」
「是。」
我的心砰砰狂跳了起來。
「2004 年,7 月 27 號的下午,下了雨,我幫你引開建哥,挨了一頓打。」
「是。」
「后來,你來到我面前。」
「是。」
「你跟我說了謝謝。」
「不是。」
「你說我有病,說我多管閑事。」
「是。」
「再后來,你丟掉了刀。」
「你要攢錢,和我去同一個大學。」
「你要活下去,才能去那里見我。」
「……」
「是。」
我的心臟,仿佛被猛地撞擊了一下。
傷痕,學校,我都還可以解釋。
可是那些雨中的細節,除了我和小由,世界上再沒人知道!
「小由,你喜歡我。」
「是。」
「你恨我。」
「是。」
「因為那一天的早晨……」
我低下了眼睛,無法繼續說下去。
因為那個下雨的早晨。
我沒有去尋找你。
「……」
關山月,意外地停頓了一下。
「是。」她說。
小由。
你回來了,對嗎。
大腦里一片空白,嘴唇嚅囁,想說些什麼,我站了起來,最終卻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一個酒瓶。
叮當作響,碎裂一地。
23
班長拍了拍手,又恢復了那套老練的市儈。
「羽哥,我就知道請你來是對的。」
他走上來,搭著我的肩。
「我跟你說啊其實我也怕招來什麼孤魂野鬼,這玩意,請神容易送神難吶……」
我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關山月的方向,想要走過去。
班長又把我按住了,對我壓低了聲音,皮笑肉不笑的:
「知道你想小由。」
「但那是我媳婦,給哥一個面子,就別抱了。」
我回過神來,愣愣地坐了回去。
建哥一直在旁邊看著我,面露震驚,腦袋的轉動都是僵硬的。
「不可能!這不是小由!」
他完全無法接受。
「讓陸羽親她?小由怎麼可能跟人提這種要求?!」如果不是班長擋在中間,他已經上來掐我脖子了:「假的!!絕對是假的!!」
我根本無暇顧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