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野緩慢地站起，走到落地窗前，看到宋燃奔跑著穿過馬路，幾分鐘后返回，下臺階時還絆了一下，膝蓋磕在旁邊的石墩子上，一邊揉著一邊蹦跳著往前跑，一秒鐘都沒耽擱。

一定很疼吧，原野想，他光是看著，心都跟著疼了一下。

宋燃氣喘吁吁地跑回來，立刻倒了水給原野吃藥。原野按住她手：“你褲子上怎麼有土？”

“啊……沒什麼，進電梯時蹭了一下。”

宋燃滿不在乎地說著，走路也刻意裝作平常，看向他時依舊笑得溫柔。

原野也看著她，似乎能看到那腫起的傷，明明在宋燃腿上，他卻疼得連眼眶都酸了。

這人總是這麼傻，曾經做過的事只字不提，該說的實話又不說……總之是個死心眼的，始終學不會變通。

原野覺得，自己得好好保護她，把她交給誰都不放心，更舍不得。

這樣飽滿又復雜，歡喜中帶著疼痛的情緒，應該就是喜歡吧。

想來又覺得順理成章，原野喜歡宋燃，就像野草抵抗不了星火，遲早都會被燃盡。

宋燃說了陳瑤要請客的事，原野利索地答應了。他還有很多關于宋燃的點點滴滴，想要問陳瑤。

飯桌上，陳瑤敬了原野幾杯酒，都被宋燃給擋下了。他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時隔著屏風聽到陳瑤在罵宋燃沒出息。

“姐妹給你制造這麼好的機會，你不知道珍惜？我給他灌酒，你送他回家，趁機搞出點肌膚之親，比你苦哈哈的暗戀簡單多了。”

原野腳步一頓，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有些緊張宋燃會怎麼回答。

許久，宋燃才輕笑一聲：“他胃不好，我不想讓他難受，再說他也不是那樣的人。

”

陳瑤“嘖嘖”兩聲：“是是是，你的原野是皎皎君子，哪哪都好！”

“所以啊，我沒覺得苦，只慶幸那一年能遇到他，驚艷了歲月，此生難忘。”

“那如果十七歲的原野和現在的原野同時站在你面前，你選哪個？”

宋燃愣了愣，嗤笑一聲：“你好無聊啊！成年人不做選擇題。”

原野站在原地，聽著她倆嘻嘻哈哈的玩笑，卻感覺不知哪里來了一陣風，吹得他胸口發涼，喉頭發苦。

回去的路上，一言未發。

宋燃當他還是身體不舒服，有些心疼：“我看你剛才都沒怎麼吃，要不我再給你做點。”

……

番茄炒蛋，土豆牛腩，涼拌黃瓜，還有一碗雞絲湯面。

都是原野喜歡吃的菜，宋燃上學時特別留意過，哪怕是別人提及的只言片語都記在了心里，只為這一刻。

原野坐在餐桌邊，呆呆地看著那些菜一個接一個被端上來，手指不由得捏緊了筷子。

又想起方才宋燃做飯時他無意間發現的照片，夾在茶幾下的外文書里。是他高中被評選為優秀學生代表時，貼在公告欄上的兩寸照片，被撕下來了，斑駁的背面用鋼筆寫著——“我愛著你的十七歲”。

原野閉上眼，整顆心像是被扔進了滾燙的鹽水里，又熱又澀，最終卻只剩滿腔冰冷。

因為熱水總會涼，口味也會變，沒人能永遠停留在過去。

而宋燃，恰恰忘了這一點。

7

那頓飯到底是不歡而散了。

原野吃得很少，半點也看不出對食物的喜歡。宋燃察覺了他的意興闌珊，卻不知道為什麼。

菜的味道明明都很可口啊，她做過那麼多遍，不可能會失手的！

她忐忑地覷視原野，試圖從他臉上找出蛛絲馬跡，可惜都失敗了。

直到她晚上臨睡前看書時，發現里面夾著的照片不見了，才明白過來——

原野什麼都知道了，知道自己喜歡他，而他的回答，是拿走了照片。

他不接受，甚至無法容忍自己對他的肖想，哪怕只是隱秘而虔誠的。

宋燃靠在床頭，愣愣地看著書里空了的地方，覺得自己的心也空了一塊，像是生長了多年的愛戀被連根拔起一般。

絲絲縷縷的拉扯，由淺到深，漸漸痛徹心扉。眼淚簌簌而下打濕了書頁，暈開一片模糊的絕望。

她該早點說出口的，哪怕會被狠狠拒絕，也好過此刻這沉默的厭惡，如此不屑一顧。

宋燃就那樣枯坐了一夜，早飯也沒吃，出門時看到了上次原野給她的拖鞋，鼻子又是一酸。

當時她還以為自己多少是有些特別的，原來，是自己想多了……

宋燃苦笑，彎腰拿出一雙高跟鞋穿上，又將拖鞋裝進袋子收到鞋柜里，去公司的路上在超市買了雙一模一樣的。

午飯時送去了原野的辦公室：“這個還給你，新買的。”

“放那吧，謝謝了。”

原野正在改稿，并沒看她，透明鏡片后的眼睛含著涼意，像極了重逢見面那日。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宋燃有些不甘心，至少讓她拿回原本就屬于自己的東西吧。

“那你能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了嗎？”

“什麼？”

“照片。”

原野打字的手一頓，這才抬眼看她：“那是我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你，但照片不是你的，是我拿回來的，我保存了它十年，它就是我的。

”

“宋燃，你講點道理。”

“我講道理你就會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