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文質彬彬,很少會說這麼重的話,眾人紛紛噤聲,男生的臉色也十分難看,最后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宋燃并不在意他,只是走過去跟原野鄭重道了謝,連同上次的一起,哪怕對方早就忘了。
原野對她點點頭:“雖然我不太懂嗩吶,但我覺得你吹的很好聽。”
驟然得了夸獎,宋燃有些臉紅,訥訥地點頭,又看到地上擱著的箱子:“你要表演小提琴?”
“嗯,獨奏。”
宋燃咬咬唇:“小提琴好聽,大眾的喜愛度也比較高,一定會受歡迎的……”
她聲音越來越低,胸口悶悶的,不知是羨慕還是唏噓……嗩吶和小提琴,大概就是她和原野的距離。
原野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樂器是沒有屬性的,全看擁有它的人,誰說嗩吶就不能吹《梁祝》了嗎?以后有機會,嗩吶和小提琴合奏一下也不是沒可能。”
宋燃心頭一跳,霍地抬起眼,正要追問,原野就被路過的同學叫走了。
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勇氣隨著他遠去的背影,一點點消耗殆盡,最后被沉重的失落覆蓋。
她知道,原野可能只是為了安慰她隨口一說,可那句話就像是生生扎進她胸口的種子,落地生根,在她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長成了參天大樹。
后來她才知道,與之一同生長的,還有對原野的喜歡。
那些懵懂的情意,附著在那些執著的期待上,一天比一天更深刻,最終遮天蔽日。
一場暗戀就此開始。
宋燃是個很清醒且有自知之明的人,她知道自己不夠優秀,外在內在都是,原野不可能會喜歡她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雖然不是很貼切,但她明白,想要靠近原野就必須先朝他看齊,擁有能夠站在他身邊或者對面的資格,首先要做的就是提高自己。
第一是努力學習,第二是下決心減肥,這兩點對于她來說都很難。
宋燃在小縣城讀的初中,成績一直馬馬虎虎,升入省里的高中后,她就只能吊車尾了。
尤其是數理化,簡直是一塌糊涂,只有語文和英語還勉強能看。
排列組合、輔助線、電路、能量守恒、化學元素、金屬置換……那些公式像是籠在她腦袋上的烏云,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實在是沒興趣,但是她強迫自己必須去學,去問,去利用一切的時間惡補,習題一套接一套的做,相同的題型做到不會再錯為止。
減肥就更是煎熬了。
她很喜歡肉食和甜食,不愛吃蔬菜也不愛運動。為了減肥,她自己制定了素食餐譜,嚴格控制飲食,并且強迫自己必須堅持進行鍛煉。
那個過程是漫長而艱難的,她幾乎每天都要餓著肚子學習到凌晨,腰腿都是酸的,偶爾還會頭暈,上課也開始出現注意力不集中的情況,整個人都有些萎靡。
直到一次課間操因為低血糖暈倒了,宋燃才驚覺不能如此急功近利,不僅無法長久,并且與原野本人的秉性也是背道而馳。
于是,她開始調整自己,學著將刻苦和自制變成一種習慣,漸漸滲透和改變她原本的模樣,去塑造一個全新的自己。
到了高二下學期,宋燃幾乎變了個人。
少女的身材如春筍般拔節,變得高挑又窈窕,眼神自信,性格明朗,學習成績更是穩步提升。
等她代表班級在辯論大賽上站到原野面前時,那人并沒認出她來。
一場對戰毫不留情,觀點輸出刁鉆卻又無懈可擊,反應迅速且靈活,還會給隊友支招,可說是以一當四。
宋燃坐在對面,看著他冷靜又犀利的樣子,心跳激蕩,眼眶竟微微發熱。
她喜歡這樣的原野,更驕傲于有資格與之一戰的自己。
雖然最終還是輸掉了辯論,但她真的很開心,就像是被棉花糖包裹的玻璃彈珠,所有的疲憊和艱難都不值一提,哪怕只能做一秒鐘的水晶。
散場后,宋燃追上去跟原野打招呼,鄭重其事的:“原野,我是宋燃。”
這一次希望你能記住我的名字……
原野眼中滿是陌生,卻還是客氣地點頭:“你好。”
“剛才的辯論很精彩,我們輸得心服口服。”
“承讓了,你們也很不錯,只不過……”
原野竟然就這樣跟宋燃說起了她們隊伍的兩個邏輯漏洞,語氣真誠,毫無勝利者的居高臨下,似乎真的只當一場切磋。
他就是這樣豁達且寬厚的人。
宋燃默默感嘆,又聽他說:“希望你以后打辯論不要再碰到我了……我怕你會失去信心。”
這話又說的傲嬌且狂妄,宋燃卻完全不生氣,每發現一個新鮮多面的原野都讓她驚喜萬分,然后小心地收藏,更深地淪陷。
同時又懊惱自己還不夠好,便越加地努力。
高中就這樣一晃而過,直到連同整個青春期都一并結束了,宋燃跟原野就只說過幾句話,卻又單方面的相識已久。
她決定考原野被保送的那所大學,以她現在的成績,努努力小爆發一下,還是有可能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或者說原野的隱藏屬性還是個烏鴉嘴,他們真的再也沒碰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