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車便看到了一排的豪車,只有馮延的那輛沃爾沃在中間顯得格外地寒酸。
他解開他襯衣領口的扣子,跟我一起站在別墅的門外。
「準備好了嗎?」他問我。
仿佛這扇門后面藏著能將我們一起吞掉的洪水猛獸。
他像是在嚇我,又像是想讓我知難而退。
可是我一抬頭就看見了他藏在眼底的那抹小心翼翼。
我像是著了魔一樣,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手心里薄薄一層汗,在碰到我的手時微微地顫了一下。
我看著他,目光堅定。
「我可能比你知道的,還要更堅定地喜歡你。」
13.
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
婦人看到馮延的時候一愣,隨即露出一個略有些尷尬的笑:「您怎麼回來了?」
馮延朝她笑了一下,語氣說不上禮貌,也說不上怠慢:「回來有點事情。」
婦人點點頭,又看了一眼我。
露出為難的表情:「夫人和小馮總都在家。」
連我都聽出來,她話里并沒有對馮延和我的歡迎。
而看馮延的樣子,這里分明是他的家。
婦人應該是他們家的保姆,雖然語氣里沒有多少歡迎,卻沒有阻止馮延進屋。
馮延剛拉著我走進大廳,我就看到了保姆口中的夫人和小馮總。
二人坐在一看就不便宜的沙發上一同朝我和馮延看過來。
夫人面上都是嫌棄,柔聲開口道:「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小馮總的目光在我身上掃過,譏笑道:「真把這里當家了,什麼女人都敢往家里帶。」
這個情況我的確沒有想到過。
整個人都僵在原地,被馮延牽著的手不自主地收緊。
馮延的手也微微收了收,把我往身后帶了一下。
「閉嘴。」馮延的聲音冰冷。
小馮總聽了他的話,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馮延,」小馮總走了幾步,在離馮延不遠的地方,像是看一個小丑一樣看著他,「你不會以為,你給我捐過骨髓,爸就真拿你當兒子吧。
「你站在我家里,有什麼資格跟我這樣說話。」
小馮總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利劍,直直插在我心上。
在我眼里,那個全身發光的馮延,此時卻被另一個人隨意折辱。
突然,我想到了夢里那棵樹下的滿身是傷的男人。
馮延抬眼看向他,渾身都散發著寒意。
跟之前的他判若兩人。
「晨晨,不要這樣跟哥哥說話。」夫人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臉上并沒有一絲責備,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延延回來是有什麼事嗎?」
馮延散發的寒意并沒有因為夫人的話減弱,他牽著我直接上了樓。
走廊最角落的房門外,馮延擰開把手就拉著我進了房間。
房間里的樸素跟這棟別墅格格不入。
馮延將門關上,并鎖上。
他回頭看我,眼里看不見一絲光:「害怕嗎?」
我心里突然一酸,撲進他懷里將他整個人環住,在他懷里搖了搖頭。
房間里一時間安靜下來,只能聽見我和馮延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顧安。」過了很久,馮延的情緒才平定下來。
我的臉埋在他的懷里,悶悶地嗯了一聲。
他的身子輕輕顫了一下,聲音也輕輕的:「我是個孤兒。」
這句話我在和平精英里見過別人罵人的時候說過。
卻怎麼也沒想到,會從馮延的嘴里說出來。
他在這棟對于普通人來說一輩子也買不起的別墅里,說著這樣心酸的話。
我去過孤兒院。
也見過那里的孩子。
我知道每一個孩子都希望能有一對父母,每次有領養人來的時候他們總是期待又害怕。
只有一個男孩子。
那時候他總是站在角落里,看上去并不期待被領養。
只有我知道,他有多想被愛。
可惜后來他被領養的時候,我連一個再見都沒來得及跟他說。
想到這里,我將馮延抱得更緊了。
「你不是,」我仿佛用盡我這輩子所有的柔情,柔聲對他說,「你現在不是了,你有我。」
馮延的下巴搭在我的腦袋上,伸手抱住了我。
抱得很緊,像是怕我跑掉。
「安安,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這樣你也敢和我在一起嗎?」
14.
馮延從一個小柜子里拿出一個小盒子后,牽著我的手離開了那棟別墅。
離開前,我聽到小馮總在身后陰陽怪氣。
「這里像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酒店,這麼多年馮家養了個白眼狼……」
我多想伸手去捂住馮延的耳朵。
馮延牽著我走,步子沒有一刻慢下來,好像他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拿走那個小盒子。
我和他一起坐在車里,看著他若無其事地發動車子,覺得好心疼。
他這個樣子,好讓人心疼。
我突然想到夢里的那片汪洋大海,我對馮延說:「我們去看海吧。」
馮延說了聲好,沒問我去哪兒看海,也沒問我為什麼想去看海。
車子開了很久,久到我在車上睡了一覺。
我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馮延一如我們第一次見面,蹲在那棵梧桐樹下。
原本身后模糊的建筑,這一次清晰了起來。
是我小時候經常陪媽媽去的那個孤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