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狠踢他,推搡之間,奮力扇了他一巴掌,他不敢置信地掀起眼凝視我,又抬起手,一點點按上那臉頰上的紅痕,目光陰鷙,可是唇邊卻露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寒笑。
「母后不是喜歡兒臣嗎?怎麼連床,也不肯陪兒臣上了?」
我紅著眼望住他,嗓音啞得抽噎:「我累了,今晚不......」
手腕被他狠命掐住,他的嗓音在我耳邊發冷:
「母后知道兒臣等了多久嗎?兒臣以為母后喜歡千燈節,在宮里頭點了千萬盞燈,想陪母后賞燈,可是從傍晚等到天黑,從天黑等到半夜,兒臣還以為母后跑了......」
不是他設的圈套?如果他演技真能這樣精湛,還真是叫人服氣。
我沉默著盯著他。
他說著說著,忽然寒徹徹笑道:「罷了,」他捏住我的下頜,直逼進我的眼眸深處,「母后是不是覺得這宮里頭太冷清了......這樣吧,母后為兒臣生個皇子,熱鬧些,母后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像沒線的風箏似的,沒個著落......」
我望著他,沉沉笑起來,「陛下還愿意要我嗎?本宮在宮外遇上了歹人,被拖進船里,強占了身子,不干不凈了,要不是剛好遇上巡邏的東廠侍衛,本宮這會已經沉塘喂魚了。」
沈延的面色一寸一寸地垮敗,灰暗下去。
那雙幽深得泛藍的眼瞳漸漸現出殺戮的寒光。
最后,他叫許多宮婢來服侍我沐浴,洗了一遍,他說不夠,逼著我洗了無數遍。
細嫩的白膚都拭紅了,有些過嫩的地方都蹭破了皮,折騰了很久,直到他去上朝,我才終于可以歇息。
雖然很累,可是還好,驚心動魄地,守護住了秘密,還順理成章地,叫沈延惡心我的身子了。
再好不過了。
十九
那天晚上要害我的人,不是沈延,是太傅,沈延的養父。
這養父養子,真是一丘之貉。沒本事,就會欺負女人。
太傅是為了沈延好,若是太后和皇帝傳出什麼亂倫的事,那就荒謬了。
太傅為了他這位養子煞費苦心。太傅唯一的親兒子很小時死于一場高燒,于是將一腔父愛盡數傾注于沈延身上了。
沈延當然投桃報李,哪怕我差點死了,他也只是哄我:「太傅年事已高,膝下無子,也是個可憐人,算了吧。」
我冷笑道:「一日為父終身為父,本宮賤命一條,哪敢計較。」
我需要去一趟東廠詔獄拿回詔書。
巧得很,曇家二叔犯了事,被抓進了東廠詔獄。
我名正言順去東廠詔獄探監,可卻被攔住了,廠衛說,就算天子來了也進不得,東廠詔獄,只認督主的手令。
將近黃昏,森嚴高墻之下的詔獄處于一片半昏半暗中,常年不見光明,透著森森的冷,寒鴉掠過。
東廠的人在施刑,厚重的銅門縫隙時不時泄出一些尖利可怖的哭喊聲。
我正站在獄門之外躊躇,狹長的甬道上有人提著燈往詔獄過來。
腳步聲漸近,那燈也逐漸把人的面容照亮。
照亮一張驚艷絕倫的臉。可那張臉分文笑意也沒有,冷得同這詔獄森冷的墻壁、銅把一樣。
不近人情,沒有情緒。
他的燈把我的臉照亮了片刻,可他同我擦身而過,我的臉又黯淡下去,黯淡得幾乎不存在。
厚重的銅門吱呀地推開的那瞬間,我轉過身,奔到他身邊,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兩根手指捏住他的袖口,急促道:「夏侯離,我想進詔獄,見見二叔。
」
這將暗半暗的時分,霜露也跟著降落,他眉眼也沾了霜露,發著冷,透著寒。
「娘娘憑什麼以為,奴才可以任由你召之即來揮之則去?」
他一邊說,一邊憎惡地撥開我停留在他袖口上的手指。
嫌棄,憎惡,原來對我,還有這樣致命的屠戮力。
我縮回手,垂在兩臂間,寬大的袖子可以掩蓋發抖的指尖。
以及細細麻麻的創傷。
原來我這樣不堪一擊。
他不再理會我,提燈跨過高階,進了那陰冷漆黑的詔獄。
在門快合上的時候,我渾渾噩噩地伸手去阻攔。
驟痛,甚至來不及呼救,我以為指關節都會粉碎的時候,另一只不屬于我的大手覆上來。
是那只大手替我承受住了錐心的痛,暗紅的暗紅,淤青的淤青。
門開了,他把我扯進那黑洞洞的詔獄,立在漆黑中,居高臨下冷斥道:「娘娘想死,沒必要拖累別人。」
我咬著唇,眼里蓄滿眼淚,只能低著頭,眼淚一顆一顆砸在陰冷的地板上。
「對不起......」
他的聲音仍冷硬,還生出了幾分警惕:「娘娘又想做什麼?眼淚這一套功夫,娘娘已經用過一次了,奴才這回不會再上當了。」
可他一邊寒聲,一邊伸出手來,在我的臉下,捧住那連綿不休的眼淚。
我滿臉淚痕抬起臉望著他,他的表情還是那麼懾人,有那麼一瞬間,想把所有一切都告訴他。
你是我哥哥,可是我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怎麼辦。
而且,最可怕的不是已經做了的事情,而是還在持續的眷戀。怎麼辦?
我們能不能逃走,離開這里,離開世人,只有你,和我。
我們就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