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沈延派人監視著我,最初盯得很緊,可看我確實是吃喝玩樂,他也就慢慢松懈了。
祭天血碑的事沒完,還掀起了驚濤駭浪。
萬民血書請求徹查當年夏家冤屈一案,至今晉安城百姓還記得那位騎馬斜倚橋、滿樓紅袖招的夏家公子,年輕少將,夏煜。
他死在輝煌璀璨時刻,打敗敵寇、率軍凱旋歸家的時刻。
邊關刀光劍影、寒風冷雪傷害不了他半分,可這錦繡榮華的晉安城,卻不由分說把他圍殺。
那時,太傅、陳皇后母家、姚貴妃母家等多個重臣聯合上書,參奏夏煜通敵叛國,皇帝震怒下令滅夏家九族。
萬民擁護的少將夏煜死在了斷頭臺上。
風華正茂、二八年華的貴妃也勒死在了梧桐樹下。
夏貴妃的小皇子也死在一場無妄的大火里。
夏家自此絕滅。
可生命能磨滅,公義正道長存人心,一時之間,為夏家平冤之事在民間鬧得沸沸揚揚。
現在的天子本想對此案敷衍了事,畢竟牽扯其中的,大多數是他的黨羽。
就在天子對著諸位臣公揚言「民間流言不足為證」的時候,督主出列,抬手一揮,東廠番役押上一列被鞭笞得血肉模糊,當年指證夏家的證人。
證人經歷過東廠的刑獄,從地獄走了一遭,連叩頭把真相一股腦地說了。
眾目睽睽,天子還欲說些什麼搪塞之詞,督主雷厲風行,對天子冷笑道:
「陛下事務繁冗,臣愿為陛下分憂,徹查此事。」
「夏侯離,你竟敢擅專!」
天子站在金鑾之上,氣得面色發白,督主站在階下云淡風輕,二人僵持片刻。
西廠的人被攔截在外,東廠的人圍住了朝堂,錦衣衛作壁上觀。
太傅、陳相、姚相這些老臣縱要護衛天子,可是沒兵就沒有發言權。
姚相試圖從言語上震懾督主,「夏侯離,你反了你!老夫要參你,掌權自重,妄圖......」
都沒看見督主是怎麼出手的,只是血染金鑾殿,督主的眉眼十分冶艷,比鮮血還艷。
督主平和地擦拭繡春刀上的血漬,叫東廠番役把尸體拖下去,又抬眼對諸位臣工溫和一笑:「姚相離間陛下和本督,罪該萬死,本督為陛下清君側,驚擾了諸位,莫怪。」
全場寂靜,眾人屏息。
督主說罷,又拿那雙冶艷的眸望住天子,漫不經心道:「陛下,徹查夏家冤屈一事,就由臣著辦吧?」
督主哪里是在問,分明是斬釘截鐵,不留分辯。
天子惶然地跌坐在龍椅上,擺手,「勞煩督主。」
當天晚上,沈延把我壓在榻上,他想從我身上尋求安慰。
我連忙止住他,望著他輕輕一笑:「陛下,前朝不寧,你也不該在這后宮放縱,若是叫人知道,天子和太后亂倫,豈不是更讓人拿住了把柄......」
沈延目光漸漸變得森冷,盯著我:「母后,是真的替兒臣著想,還是不愿意同兒臣歡好?」
他的目光像一盞窺照的鏡子,似乎要把我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我在臉上浮現好脾氣的微笑,伸手埋進他的發里,用指腹為他按捏解乏,輕聲含笑道:「陛下這無名火發得邪性,無緣無故又對我生疑,你若是不信我,何苦還來糾纏我。」
沈延松懈了幾分,攬著我的肩沉默了片刻,才惱忿道:「夏侯離那個閹狗,我遲早要他碎尸萬段。
」
我冷笑道:「陛下可有什麼法子對付他?」
沈延撫摸我的臉頰,吻了又吻,憤怒稍平緩了些,方道:「若是錦衣衛能為我所用,鏟除東廠指日可待。」
「哦,陛下可有什麼主意了?」
沈延冷笑道:「錦衣衛指揮使寧衡是個狐貍,他到現在都作壁上觀,不肯押寶。」
我的臉乖巧倚在他的手臂上,寒笑道:「是人總有弱點,要麼貪財,要麼貪權,再或者,貪色,陛下應該投其所好,見機行事。」
沈延捏住我的下頜,對著我的眼睛,嘆息道:「母后聰慧,可惜寧衡現在家財萬貫,權勢在握,錢權兩不缺,既有這底氣,也不差女人......」
我撐起一只手,伏在他面前,微笑道:「陛下可知道,我這些日子,總是喜歡在宮里頭辦些聚會,請些貴婦進宮來做什麼嗎?」
沈延挑眉問道:「為什麼?」
我支手在下頜,嬌聲笑道:「你們男人做政治,只曉得刀光劍影,哪里曉得,歌舞升平也出成就,你以為我成天攢局是為著玩樂嗎?我可是為了陛下你,煞費苦心。把這些個女人聚在一塊,聊些家長里短,市井流言,聽得多了,對這些百官可了解得更透徹些,不單單是朝堂上了,就連家里頭那點芝麻爛谷子的事,都能摸透了,誒,你說巧不巧,才說呢,我前兒就聽見了寧衡那些個破事......」
我看著沈延的目光顯然地流露出了興趣盎然的意思,方繼續不緊不慢說下去,「寧衡早些年是靠泰山發家的,家中夫人又是個虎婆娘,一直把他壓制得死死的,可近些日子,他這個狐貍,老房子著了火似的,看上了一個寡婦,一發不可收拾,還強取豪奪,把人家占做外室,經常連家都不回了,常常流連在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