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也盡力了,這回到了陰曹地府,我娘總不能怪我吧,誰讓她女兒點背。
不知道別人臨死前都會想些什麼,我一頭雜七雜八的思緒,忽然想起來,早上出門前,玲瓏翻著歷書說今日不利出行,也不知道占天司那些人是怎麼算的,那時我還笑話她本事大過占天司的人。
到了這會不得不信了。
挾持我的殺手也是始料未及,怎麼也沒想到好歹是個娘娘,半點用也沒有。
我對那位倒霉殺手笑道:「抱歉啊,我這個娘娘當得叫你笑話了。我倒霉,你也倒霉,大家就在黃泉路上做個伴吧。」
刀刃在我的脖子上進一步陷入,疼,很疼,明明是脖子疼,心里更是一抽一抽地發疼。
殺手跟我一樣絕望地下最后的通牒:「那就一起死吧。」
呼嘯的寒風從耳邊掠過,耳邊一縷發被刀削落,同斷發一起跌落地的,還有那個倒霉殺手。
夏侯離動手了,我沒那麼倒霉,他毫無偏頗精準地射殺了殺手,而我只不過是損失一縷斷發,小命還在,也沒什麼值得抱怨的。
我垂著眼,從腰間摸出來一塊手帕包住脖子,我從夏侯離身邊經過的時候,他忽然輕聲問,「娘娘,沒事吧。」我看也不看他,只是面前露出一個敷衍的笑,「沒事,多謝督主相救。」
我去扶起來玲瓏,把她一只手搭在肩頭,攙扶著進了轎子。
玲瓏晃晃悠悠醒了,一醒過來看見我脖子上的傷口就哭哭啼啼,說她沒有照顧好我,對不起死去的夫人,她有罪過。
她剛開始哭的時候,我被她攪和得有些鼻酸,可那只是短暫地維持了片刻,她越哭越放縱,最后還放聲大嚎,那心尖上一點微妙的心酸苦澀被她嚎跑了。
我耳朵都快被她哭聾了,忽然轎簾被掀起來,映入眼簾的是大紅斗牛飛魚褶紋的下擺,夏侯離站在轎門前,身后跟著女太醫式微,他低聲說:「娘娘,讓太醫給你瞧瞧傷口。」
我抬眸對他笑了笑,「謝了。」
他垂眸啞聲道:「娘娘,方才受委屈了......」
我冷冷一笑,「不委屈。孰輕孰重,督主分辨得清,本宮也分得清。」
他神色冷了下去,一言不發,拂袖走了。
式微一邊替我上藥一邊揶揄我,「娘娘,我這個月就光替你當差了。督主這麼看重娘娘,我得向他討點賞賜。」
式微是夏侯離的人,知道我們那點破事,她還以為夏侯離對我多上心。
我搖搖頭,冷笑道:「你們家督主看重我?本宮可沒那麼大的臉,式微,你養過小貓小狗嗎,不過就是興致來了逗弄一下,真攤上事,那可憐的家寵,就是第一個被丟棄的。」
式微笑道:「督主對娘娘不至于那麼無情。」
我撫上脖間的紗布,淺淡一笑:「哦,是吧。」
命懸一線時被放棄的滋味,到現在都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曇仙兒是個錙銖必較,斤斤計較,小肚雞腸的人。
九
到九臺山的時候已經入夜了,當晚星夜黯淡,推窗望出去,是連綿不絕的幽深山脈。
我坐在窗邊,側著頭擦頭發,擦到一半,一只手覆上來,奪過我手上的抹巾,沉默著,耐心細致地替我擦了起來。
還能是誰,在九臺山上的神廟中殿,宮妃就寢的地方還能肆意妄為,私闖宮妃寢宮的,也就只有夏侯離這個瘋子了。
我按住他的手,低聲笑道:「不必勞煩督主了,本宮沒那麼嬌氣。
」
我從他手上爭奪那塊抹巾,可是他緊緊攥著,半分不讓,甚至還把我的手也握到掌心去。
他的聲音沉悶:「娘娘是在生奴才的氣嗎?」
我抬頭望住他,輕笑道:「督主以為,本宮對你生哪門子氣?」
「你是不是怪我沒有及時救你。」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流露出虛偽的溫柔神色。
可我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記得他白天那個目光,置若罔聞,無動于衷。
夠了,真是夠了。逢場作戲多了,有時候真叫人厭煩。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懶憊一笑:「督主說笑了,你不是救了本宮嗎?本宮該對你感恩戴德,怎麼還敢對你生氣呢,本來嘛,我也沒指望督主能救我一命,我們算什麼,故交嘛?哦不,入宮前我們就決裂了,難道是情人?情人起碼會互相取悅對方,本宮和督主?呵......」
他的目光頓時冷凝,面色沉了下去,捏住我的下頜逼問:「說下去,娘娘和奴才又如何?」
我撇唇冷笑:「督主還需要問嗎?督主厭憎本宮,接近本宮難道不就是為了報復,看到本宮在你身下婉轉承歡,很得意,很有成就感對嗎?把當年拋棄您的人踩在腳底下,是不是很過癮?如果不是今日,本宮差點都要被督主的溫柔蒙蔽過去了,前幾日督主說想要本宮的心,本宮以為督主還念舊情呢,這會想明白了,督主是要本宮把僅剩下的一顆心雙手奉上,然后再舉高狠狠地擲到地上,踩上幾腳,本宮明白了,都明白了......」
他捏著我的下頜力度加重,按得發疼,神情漸漸變得陰郁,「娘娘天資聰穎,可有時候聰明反被聰明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