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娘娘,其實奴才不是真正的太監。」
「娘娘要借種,還不如找奴才。」
夏侯離擎住我的手腕,把我抵在宮墻上,在東宮外的蒼樹下。
他的目光陰森寒冷,似陵墓鬼火。
他是個可怕的家伙。
五年的時間,他從一個小太監,成為如今權傾朝野的督主。
我穩住心神怒斥他:
「夏侯離,你放肆,別忘了,你只是個奴才,也敢肖想......」
他陰郁一笑:「娘娘,奴才,已經肖想你很久了。」
當天晚上,夏侯離身體力行地向我證明了,他不是真正的太監。
我被他折騰得差點沒死過去。
最后他咬著我的胳膊警告我:
「娘娘往后想過安生日子,找奴才就是了。東宮那,還請娘娘不要再去了。」
我用被子蒙住臉。
我是娘娘,一個不受寵又沒有子嗣的娘娘。
我的夫君皇帝老頭兒快死了,他死了的話,后宮中沒有子嗣的妃嬪,都要為他陪葬。
我不甘心,我去找太子沈延,想求他救救我。
哦,沈延和我,算是青梅竹馬吧,只是可惜,跟其他青梅竹馬的戲碼不同,我成了他娘。
這一晚,我本來已經設好了套,打算給沈延下藥陪他睡一覺,逼他保我一命。
可被夏侯離壞了我的好事。
沈延是個變態,他有某種情結,臟了的他不碰。
我躲在被窩里思索,我還要怎麼勾引沈延,騙他上床,拉他下水。
夏侯離沒有給我思索的時間與空間,他又闖進來被窩折騰我。
他還蠱惑我:「娘娘,你把奴才哄開心了,我保你。」
小家奴現在還挺本事,我有那麼一丁點兒動心。
哦,夏侯離和我某種程度上也算是青梅竹馬。
他是曇家的小家奴,小的時候總是被人欺負,我是曇家的小庶女。不過還小那會我娘活著,我也飛揚跋扈過一段時間的,我見他生得漂亮,出于虛榮心,罩了他一段時間。可惜后來我娘死了,我這過河泥菩薩自身難保,罩不住小家奴了,我把他偷偷放跑了。
我以為我要嫁給沈延當太子妃,歡天喜地的,再也不用在曇家裝孫子了,而且我挺喜歡沈延,他最開始也不是太子,是皇帝的私生子,掛著太傅兒子的名頭,跟我們家常來往,他沒有歧視我是庶女,也不會像別人一樣對我冷眼嘲諷,對我挺溫柔。(哎,誰年輕時還沒瞎過眼。)
可入宮前,跑了的小家奴突然跑回來找我了,他瘋了似的要帶我離開。
他說太子騙我,太子根本就不是要娶我,太子是要把我獻給他爹老皇帝。
我不信小家奴,他還在那胡說八道,還要拉著我去找沈延對質。
小家奴是個傻子,他要是到沈延面前胡說八道,肯定要被打死。他以為個個像我這樣,看在他漂亮的份上勉強護著他。
我只好冷下臉,訓斥趕走他:
「小家奴,我要做人上人,我不想再躲在小偏院挨罵挨打了,跟你走的話,我什麼都不是,可是跟著沈延,他能給我一切。」
如我所愿,他松開握住我的手,面色蒼白,垂眸道:「是奴才,僭越了。」
我終于把他打發走了,心里面空落落的。
造化弄人,我們在宮里頭重逢了。
我是春風得意的寵妃,他是微不足道的小太監。
我坐在鳳輦上,他伏在地上叩拜我:「曇妃娘娘,吉祥。
」
我只當不認識他。他明明已經跑了,他可以去過自由快活的日子,他很聰明,只要努力些,就能過上好日子的。
可是他蠢到進宮來當小太監,非要來趟這遭渾水。
我沒有任何資格、任何立場去指責他,我自己不也是犯蠢嘛,被沈延騙了。
我剛進宮,憑著這張臉還是得寵了幾天,但是我有個怪毛病,老皇帝一爬上我的床,我就控制不住地嘔吐,把他吐了一次又一次,把他吐得再也提不起興致了。
我失寵了,雖然倒霉,可是至少不用吐了,也不用看老皇帝那張油膩的臉了,身心愉悅了不少。
這種愉悅持續不過一段時間。
宮里頭這些勢利眼,看我落勢,馬上就來踩一腳,連炭火也不給我宮里頭送,這些狗仗人勢的奴才,我只能自己上宮部去討。
分炭火的那個女官陰陽怪氣,說:「什麼風,把娘娘給吹來了?」
我曉得,做人吶,就是能屈能伸。
現在落了勢,就不能驕縱耍狠,一想到大晚上那凍得跟冰塊一樣的被子,我咬了咬牙,為了取暖,只能把眉眼低順下去,腰背彎下去,笑語盈盈同那女官說明來意。
那女官公事公辦,說炭火今天分完了,娘娘明兒早些來吧。
真是狗奴才,她還把我請出門外,她說是請,明明就是推。
我摔在雪地上,正拍著屁股準備爬起來,眼簾下,出現了一雙金線烏靴。
是夏侯離,他看我笑話。
他的聲音比雪還冷上三分:「娘娘,您不是已經成為人上人了嗎?怎麼還落得如此境地?」
我攥了一手的雪,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扭身就走了。
我可以在所有人面前沒有體面,不能在小家奴面前沒了尊嚴。
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晚上,宮部送來了炭,許多,足夠我撐過一個寒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