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光棒匯聚成的光海在我的視線中逐漸模糊,我伸手擦去眼淚,身邊沒有人覺得驚訝。
她們也只當我,是激動的粉絲罷了。
最后一首歌的時間,唐嘉延站在舞臺上卻突然安靜,原本激動的人群因為他的沉默也隨之沉默。
突然,他仰起頭,對著麥克風說道:“你要記得我為你放的煙花。”
幾秒后,館子里爆發出更加熱烈的尖叫。
我登時如雷劈中一般愣在原地,又突然有些冒失地抓住身邊女生的小臂,顫著聲音問道:“什麼意思?”
場館里實在是太吵了,她必須很大聲很大聲我才能聽得見,她說:“這場演唱會的主題就叫‘你要記得我為你放的煙花’,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
前奏聲響起,熟悉的讓人想要流淚。
大概是我的行為太像個不追星的小白,身旁的女生帶著好意的笑,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歌吧?”
“嗯。”我點頭,“《起風了》。”
起風了。
一如,
我們當年。
【唐嘉延視角】
第一次注意到隔壁班那個女生是在數學辦公室里,老師夸她是兩個班里第一個把最后一道大題寫出來的女生。
說實話有些羨慕,如果我也能把最后一道大題寫出來,就不用每天被我媽按著練琴了吧。
后來我才知道,她是我每天回家路上都會經過的那家超市的老板娘的女兒。
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知道這件事后,每回路過超市,我都會故意走慢一點。
除非她不在,在的話就一定是在低頭寫作業。
她長得不高,總是扎著一個馬尾辮,好像不怎麼喜歡說話,跟學校里其他熱愛打扮嘰嘰喳喳的女孩子有著不一樣的氣質。
有時候我太好奇她了,就會走進超市買一瓶可樂,可是她也只是低頭收錢,不跟我說話。
出了超市,我就把可樂塞給路過的同學,因為我媽向來不準我喝碳酸飲料。
記憶里唯一一次跟她接觸是在快高考的時候,其實我看見了坐在窗邊的她,可我還是走進去了。
那天陽光真好,班里開著窗,把她的頭發吹的亂亂的。
她突然讓我寫同學錄,我還怪緊張的,胡亂間還問她是不是喜歡藍色。
唐嘉延啊唐嘉延,你怎麼能這麼不會說話。
成名以后我接到過不少關于青春校園的偶像劇,有時候翻著劇本我會覺得有些好笑,現在的編劇怎麼總愛把女主設定成“活潑俏皮愛闖禍”的樣子啊,明明我更喜歡那種恬靜成績又好的女孩。
喜歡。
后來我才意識到,原來當年那些緊張,那些無厘頭話語的源頭,是因為我喜歡她。
可是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們離高中,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也許是上天仁慈,在我最后一次回江鎮過年的時候又遇到了她。
她安安靜靜坐在柜臺后,扎著馬尾辮,一張小臉干凈。
其實身后的私生我已經幾乎甩掉了,可是神使鬼差的,我還是走了進去。
她還是如同當年那副淡淡的表情,而我也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名為“失落”的情緒,我收到過無數鮮花和掌聲,卻還是沒能讓她多看我一眼。
好在,我上了那麼多演技課,終究把那點失落藏住了。
又后來,除夕夜,我跟父母因為要不要搬離江鎮的事情起了爭執,身心俱疲,半夜出來廣場散步,沒想到又遇見了她。
十二點,煙花布滿夜幕仿若白晝,我閉上眼睛許愿,可是腦子里空白了幾秒鐘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什麼想要的了。
我偷偷睜開眼睛朝旁邊看去,看到她也雙手合十作祈禱狀,于是因為她,我終于在那一刻有了愿望。
老天爺,我希望陳默的愿望可以實現,拜托你了。
日子過得很快,公司那頭本就沒有給我過多的假期,動身前我又去了一趟超市。
我說我要走,她卻祝我星途坦蕩。
于是原本備好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人生總是要有遺憾的吧,比如高中的時候沒做出來的那道數學大題,比如很多年后愛不到的人。
我想說我不會忘記你,出口時卻變成了我不會忘記江鎮。
其實我更想說的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忘記我。
轉過身去的那一剎那,我又突然想說很多,想問你有沒有留著當年那份同學錄,你又知不知道好多次我熬不下去的時候就想起在那張同學錄的“夢想”那欄上寫的話,我說希望別人可以看見我站在舞臺上。
那個“別人”,指的是你。
可是想說的那麼多,出口的卻是問她要不要來看我的演唱會。
她說會,我就想去爭取一把了,可我又不敢細問她,怕她只是隨口一說。
演唱會的主題叫作“你要記得我為你放的煙花”,如果她看到了,應該會明白吧。
我把最后一首歌定成了《起風了》。
從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時起,腦海里浮現的就是她的臉。
“我曾將青春翻涌成她,也曾指尖彈出盛夏。”
出道這麼多年了,居然還會在自己的演唱會上唱出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