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想啊,我背了一個晚上救回來的小東西,總不好不管吧。」
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卻被他說成了東西。
難怪鐘澤臨行前用眼神警告他,讓這個小魔王收斂一點。
然而真的上朝時,平時沒個正經的小魔王竟難得嚴肅起來。
有幾個大臣對我坐在龍椅上不滿,他面無表情地捏著圣旨示意抗旨可是死罪。
還有一些大臣干脆不來上朝。
鐘思哲就站在我下首的臺階處,命令御前侍衛各領太醫去府邸將人抬過來。
等到裹著被子的大臣們被七七八八扔到了堂前,我還覺得一切不真實。
也許下一刻就會有宮女從后廚端出個鐵鍋讓我表演顛勺來。
「坐直了,昭華公主。」鐘思哲目不轉睛凝視著堂下,背挺得筆直,輕聲說道。
「你現在的身份,是皇上名義上唯一的子嗣,不管是不是皇家血脈,你都是最尊貴的人。」
他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些大臣,又大聲重復了一遍:「昭華公主,是當今圣上唯一的繼承人。」
下一秒,一位大臣幾乎是跪撲在原地:「皇上是斷斷不會讓這種來歷不明的女子做公主的,世子三思啊!」
「噗通」「噗通」,大片膝蓋長跪不起。
似乎所有人認可了鐘思哲的輔政監國,卻無一人認可我的公主身份。
「我叫蘇子依。」
鐘思哲驚詫地想攔我,猶豫片刻,還是收回了手。
「相信很多大人已經知曉,我是唐王爺送給皇上的妃子,出身貧寒,身份卑賤。按禮法,我的確配不上坐在這里。」
我頓了頓,站起身:「但我與皇上無一日夫妻之實,更未行冊妃大禮。
皇上賜我昭華公主,并未亂綱常。」
哪怕世上所有惡語加身,我也不愿鐘澤背上這無辜罵名。
朝堂下大臣們面面相覷,沒有起身。
「……監國并非我所愿,皇上知道我能力不足,便讓嶺廣王世子助我監國。蘇子依曾是低賤之人,今日所得,皆是恩賜。但哪怕是為了不辜負皇上的信任,我也想試一試,我也想盡一份力……」我因自己匱乏的語言一時懊惱,還是硬著頭皮繼續道:「……若監國最終有損于江山社稷,子依……死不足惜。」
如果不是唐王爺,我已死在那個冰冷的柴房。
如果送的不是鐘澤,我大概也已淪落為玩物。
如果不是鐘思哲,我沒辦法一個人完成如此重任。
我曾怨恨老天。
現在看來,卻好似唯獨我被偏愛。
蘇子依什麼都沒有。
所以,
從現在起,只要開始,便是擁有。
我被鐘澤保護了三年。
將要十七歲的蘇子依,一步都不會后退。
上朝的第一天。
我才知道皇帝要處理這麼多千奇百怪的事情。
又或者……以前鐘澤懶得應付的場面,統統被用來給我下馬威。
例如,某個我不認識的南方官員,每天的奏折固定早晚安。
鐘思哲齜牙咧嘴地批了閱,又特意告訴他無須請安。
于是下一次的奏折就變成,公主大人,您吃的好嗎?您睡得好嗎?您想不想嘗嘗我們特產的水果?
……除了最后一句,其他的我都想給他判成騷擾了。
「沒關系沒關系,至少說明我們昭華公主很得人關心。」鐘思哲拍著我的肩膀,如是安慰道。
「……那……皇上以前,也經常這樣被請安嗎?」
我想起鐘澤雖然不算整潔,但奏折絕對算不上多的龍案,一時犯難。
不知是我的問題,亦或是哪里不對……
不過以鐘澤的性格,大概有很多辦法處理他們。
我正有些沮喪。
柒蘭忽然小步竄來,伏在我耳邊,嘟嘟囔囔說了好一通。
鐘思哲見我表情有異,連忙低下頭來問道:「何事讓公主犯難?」
「……柒,柒蘭說,外面有人來找我……」我剛站起身,又不知所措坐回椅子上:「那人說是我二爹……」
鐘思哲猛的皺起眉頭。
那樣子,和鐘澤還頗有幾分神似。
皇宮確實是個讓人皺眉頭的地方。
「那個把你關進柴房,不給你飯吃,還讓你干活的東西?」
鐘思哲開始挽袖子。
他連唐王爺都敢找借口打,我一點都不懷疑他能把我二爹也一頓胖揍。
但是現在他是我名義上的輔政大臣,真正的監國人。
這一頓打下來,二爹是跑了,可嶺廣王和小世子的名聲也全毀了。
「世子息怒……」
「說了多少次,叫哥哥,或者叫思哲。」鐘思哲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轉頭繼續找趁手的武器。
柒蘭仿若未覺地站在旁邊,對這種場面仿佛已司空見慣,甚至完全不打算幫我攔一攔。
我先一步摸到勤政殿的尚方寶劍旁邊,用身子死死護住:「思哲哥哥息怒啊……」
息怒當然是沒什麼用的。
鐘思哲面色陰沉地站在我前面,將我扒開也不是,一動不動也不是。
「喲,現在這是什麼架勢?」
可巧,阿韞端著她最新出爐的松蘑珍珠湯來看望我。
碰見這幅景象,她施施然將湯碗放在龍案上,和柒蘭一起看著我們。
「阿韞快幫我勸勸世子……他要動刀啊啊啊!」
「什麼事情,還需要動刀?你們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子,想做掉誰哪用臟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