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當初皇上也是這麼想的……」我小聲嘟囔。
「放心吧,我可以帶你走出去的。來,上我背上。」
他的背很寬厚,大概練武之人身體都會更硬朗一些。
我開始只覺得顛得腳痛,又因為驚嚇有些頭昏。
但隨著腳上的藥慢慢發揮作用,我抱緊他的脖子,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不同于柴房的嗆悶,也不同于茅屋的寒冷。
山澗的風,格外清爽。
再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鐘思哲將一個樹枝穿好的半只燒雞遞給我:「你可真能睡。」
我肚子不爭氣的叫了叫。
「吃吧,躲什麼。」他把燒雞塞進我手中。
沒想到嬌生慣養的王府小世子,能做出這麼美味的食物。
他得意地揚了揚懷里的火石,沒有再說話。
那一晚上,我們枕著草地,昏昏欲睡地聊天,篝火噼里啪啦濺著火星,暖和,明亮。
宮里因為我們的失蹤都快亂了套。
還好鐘澤比較鎮定,先安撫住嶺廣王一家,轉身很有經驗地派出兩隊人馬搜索山腰和山澗。
搜尋的長官看見我們時,眼淚都快下來了。
大概是我的樣子太過凄慘。
長官覺得小世子不好跟皇上解釋,他也不知怎麼跟皇上解釋,最后兩人多半會一起承受怒火一命嗚呼。
然而鐘澤看見我們的表情平靜得過分。
眼中甚至有點「朕早知如此」的意味。
所有人都覺得小世子要完蛋了,鐘澤卻只是命令鐘思哲在宮內好好陪我養傷。
當然不成體統。
但皇上說什麼是什麼。
禮部大臣前幾日和妻子吵架,其妻大怒,回了娘家。可憐大臣一把年紀還要回去,好言好語把人勸回來。
不知道禮部大臣在追妻的漫漫長路上聽到這件事,會不會進退兩難,氣到翻白眼。
不過還是有人開心的。
老太傅從太醫院出來,突然發現多了位學生——還是當初嶺廣王家那位最聰明的小世子。
老太傅講課頭不疼眼不花,連動作都帶上風了。
只不過……
課堂上鐘思哲很不給面子,有一句沒一句回答老太傅的問題,這邊把頭探過來,擠眉弄眼看我的功課。
「腳還疼嗎?」
他做賊般把一瓶軟金花油塞進我手中。
我搖搖頭,在老太傅瞪眼睛吃人的表情中把藥推了回去,小聲道:「就快好了。」
他笑了下,也不理會老太傅,指著我前面的一個字:「這里不是這樣寫得,來,給我筆,我重新寫一遍給你看。」
「世子……」
老太傅順了順胸口:「你先回自己座位上。」
就算這樣,鐘思哲的功課還是做得輕輕松松。
午膳時,鐘澤聽我抱怨完也只是點點頭:「他不過有點小聰明罷了,淺淺才是天縱之才。」
……我不打算跟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人爭辯。
鐘澤看了眼我:「五日后,朕要御駕親征。」
我愣了愣。
柒蘭說過,皇上在位這些年,河清海晏,太平盛世。
所以皇上自登基來從未出過京城。
「那誰來監國?」
下意識得脫口而出,我立刻捂上嘴,想起柒蘭講述女子不得干政的故事。
鐘澤將我的手從嘴上拉下來,被我逗樂了:「你。」
「……誰?」
「你,蘇子依。」鐘澤重復一遍,從大總管手中取出一份圣旨給我。
我顫顫巍巍展開來。
對于認字功底十分有限的我,看懂鐘澤龍飛鳳舞的字跡還是有一定難度。
大總管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窘迫,適時喊道:「皇上將你賜為公主,還不快快謝恩!」
我指著自己鼻子好半天,確認自己不是耳朵出了問題,這才磕磕巴巴道:「賜,賜我為公主啊……這,不合禮法吧……我,我是皇上的妃嬪啊……」
鐘澤抬了抬眼皮:「袁大人的妻子還未原諒他。」
哦……禮部大臣袁大人——言下之意就是,他還沒回朝堂呢,難怪鐘……
誒誒誒,不對,現在這僅僅是袁大人的問題嗎?這圣旨一旦昭告天下,怕是千夫所指都不為過吧!
而且!讓我監國?
我就會劈個柴,燒個火,做個飯,可能還學會了在宮里吃喝玩樂……
要不我在朝堂上給百官表演個顛勺吧!
我慌了神,捏著圣旨瞬間紅了眼。
鐘澤似乎沒打算解釋給我聽,吃完飯就匆匆忙忙回到他的勤政殿跟武官們研究出征事宜去了。
第二日,皇上在早朝上將這份圣旨昭告天下。
據柒蘭說,當場昏倒了兩個,送太醫院去搶救了五個,跪著一頓磕頭的不計其數。
鐘澤趕著下朝用早膳,讓大總管給他們拿了幾個墊子,省得磕出什麼問題來。
等我在昭華殿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最后幾個磕到昏厥得也被拉去搶救了。
五日清早,我想著要去給鐘澤送行。
爬起來沖到院內,鐘思哲穿著一身海水江崖朝服,正望著一樹清桂出神。
見我一邊提鞋一邊往外跑,笑出八顆牙齒來:「皇上是要出征,又不是丟了,慌什麼?」
我定了定神,想著要問鐘澤監國的事宜,頭也不轉地隨口問道:「世子怎麼在這?」
「幫你監國。
昭華公主。」
我猛的轉頭,撞見一張故作無辜的臉。
他聳了聳肩:「皇上說,要是我不管你,你肯定要被大臣們一口一個吐沫星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