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地磚被無數沾著雨水和泥濘的鞋底踩得面目全非，我腳下一頓打滑，趔趔趄趄地向后倒去。

驚慌之下被人一把摟住。

我的手也不知所措地抓在那人的衣角，薄薄的校服外套表面竟有些微溫，像是被裹著抱作一團捂了很久才把它抖開來穿。

手指背上有些疼，可能是被金屬拉鏈刮的。

心神稍定，借著那股外力站了起來，這才偏過頭去想要感謝。借著過道里的燈，那人的模樣清晰地映入眼底。

厚度適中的唇繃著，一雙瀲滟著水光的桃花眼沒有情緒地與我對視，眉頭輕皺，劍眉尾梢像要斜飛入鬢角里去。比我高出一個頭，不長不短的發對比普遍的寸頭理得比較潮流，不過有些凌亂。

余澤？

剛才不會就是他拉了我吧？我正摸不著頭腦，只見他壓著眼冷聲道：

「沒傘？」

略帶沙啞的聲音沾上了幾分潮濕，聽著比平日里的話要重一些。

我誠實地從鼻腔里發出一個嗯，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沒事的話我就……」

被塞到手里的傘打斷了我的話，驚訝了一瞬，一股異樣的感覺劃過胸腔，我有些惶恐，舌頭打結了似的：「啊？不、不用。」

說完，我感覺他的臉色沉下去了點，語氣帶著不耐煩的沖：「叫你拿著就拿著，廢什麼話。」

一下子，這把傘變成了輕易拒絕不了的燙手山芋。

我在心里嘆了口氣，「可是，我不知道……」

「！」余澤的面目霎時猙獰起來，頭偏向一方，佝著身子，瞳孔震顫了幾下，不可置信道：「林夏，你他媽把老子忘記了？」

「……」我癱著臉，盡量心平氣和，輕聲喊他：「余澤。

」

等我準確地說出這個名字，才見他面色稍霽，緊皺的眉頭松了些。

「我想說，你在幾班，不然怎麼還你傘？」

我也不是那麼軸的人，下那麼大的雨，正好有把傘可緩解燃眉之急，沒多少拒絕的理由。況且以前那些事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了，不想再去翻一遍。

無知的年紀，沒必要逮著不放。雖然忘是不可能忘的。

我記性好得很。

他也意識到自己是急了些，手僵硬地搭在腦殼上扒拉了下頭發，過了一會兒，才從喉嚨里擠出兩個硬邦邦的字：「二班。」

我默默記下，沒再多言。轉身撐開傘，鉆進了滂沱的雨中。

3

隔天一早，我就找到了二班教室，大致瞄了一眼。

余澤沒在。

「同學你好，能不能幫我把這傘給余澤？」

我看見教室里的一個男生正向門口走來，及時出聲拜托。

但男生的表情莫名有些怪異，先是驚訝，仔細地掃了我一眼后掛上了疑惑，接著又是一陣驚奇。

看他有些呆愣，我不由得提醒道：「……同學？」

「哦哦！」

他驀地反應過來，臉上堆起友好的笑，齜牙咧嘴的細著嗓子說：「OK，我一定幫你帶到。」

怎麼覺得那個笑容有些諛媚……

我沒再多想，道了聲謝便回了自己班級。都在一層樓，很近。

余澤剛到座位坐下便看見趙子楊朝自己擠眉弄眼，有被惡心到。

「你有病？」

趙子楊的臉瞬間垮了下來，開口就想懟回去，不過話到嘴邊卻是急急地轉了個彎兒，又換上了一副賤賤的笑。

「你什麼時候成的事兒？」不等余澤開口，便開始了指責，「不道義啊你，兄弟，不說喜酒，喜糖你總得來一個吧？！」

說完就大大咧咧地攤開手做討要狀。

余澤挑眉看著他，莫名其妙。剛拿起桌上的筆在指尖轉圈，流暢的動作卻因為趙子楊接下來的話頓住。

「你別賴！我剛才可是親眼看到你女朋友了！今天你要是不賄賂一下我，我馬上把這事兒告訴其他人！」

「你說什麼？」余澤眉目冷淡，聲線不變，手里的筆一下一下地篤在桌上。

趙子楊以為他被威脅到了，些許得意：「你要是不賄賂我，我就……」

「不是，上一句。」

「我看到你女朋友了。」

「我哪兒來的女朋友？」

他眼皮都懶得掀了，打定趙子楊是在無中生事，起身想走。

「林學霸林女神啊！！！就每回都上領獎臺、你經常盯著人家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那個！人剛才來還你傘呢！」

他猛地停下了腳步。

趙子楊見自己的話起了效，嘴里哼了一聲繼續道：「說你們之間沒什麼動靜我都不信！」

余澤沉默半晌，「傘呢？」

「放你抽屜里了。」趙子楊努了努嘴，眼尾余光緊密地逮住他。

他抽出了桌下的傘。

傘瓣被人精心整理過扣得服服帖帖的，一點多余的褶皺都沒有。

中午沒什麼胃口，不大想吃飯。

食堂也著實難得跑，我又是個懶癌患者，就直接到小賣部買罐八寶粥湊合一下。

這里的境況比起食堂也好不到哪兒去，人群紛紛簇擁著小賣部門口的那鍋開水，手里端著五花八門的方便面。據說小賣部一天可以賣上一車。

幸好我不跟他們搶。

我小心地繞開蜂擠的人，卻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撞，整個身子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一邊倒。

電光火石間，我被人死死地按在懷里。

沒反應過來，腦袋直發懵。并不充足的氧氣讓我有一種沉悶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