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珩也看著我,顧左右而言他:「梅娘,得饒人處且饒人罷。卓家好歹扶持孤上位,何況孤的大兒子也已被趕出宮去了。
我立時便撇過了頭,無話可說。我實在不想再看那張假仁假義的臉。
當晚回到綺梅軒,鞠瘁見我生著氣,也不繞彎子,告訴我他一直派人跟著廢太子的。我猛地轉頭看向鞠瘁,他壞笑著,簡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記得剜兩塊肉回來。」我將手探向枕底,那里壓著我曾給我的小皇子做的小肚兜。
鞠瘁領了命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直將他帶到了榻上來。
他雙手撐在我身子兩側,我的鼻尖與他的鼻尖輕碰。
我沖他眨巴眼睛,一只手緩緩摸向他的后腰。
我湊上去輕舔舐了一下他的耳廓,嬌嬌地說道:「督公大人,今晚就別急著辦事兒了。
鞠瘁微瞇了眼,一邊褪我的衣裳一邊道:「自打娘娘壞起來,奴才這心可真是再收不回來了。」
我拱起腰讓他輕松抽開衣帶,「若這麼說,督公大人一直便夠壞的,莫非我就喜歡壞的?」
鞠瘁也脫光了衣裳,猛地俯下身將我抱住。
而與鞠瘁一樣在榻上使盡渾身解數的,還有戚珩。
因卓媚姝倒臺,如今后位空缺,我實在需要子嗣去爭一爭,否則是真不想再在他跟前逢場作戲。
我也曾倚在門邊等過他,等到月上中天都還癡癡地望著宮道。我的宮門我從不讓關,就想著何時他路過了,興許就想進來看看我了。
現換他沒事兒就派遣楚祿過來打聽,我身子可好、心情可好,可想吃什麼、玩什麼,他命人搜羅了來帶給我。
但我對戚珩實在提不起興致,倒喜歡揪著楚祿折磨,誰讓他當初差點害死了鞠瘁。
「本宮倒也什麼都有。有楚總管送給本宮的鞠瘁,他天天帶新奇玩意兒來,本宮能缺麼?」我挑眉看他,就愛看楚祿被嚇得老臉煞白的樣子。
楚祿明白,現在他的這條命,在鞠瘁眼里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我們不動手,就是想作賤他。而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回回從我這兒離開時,都是滿頭的大汗。
后來他死得很早,我還一臉無辜地窩在鞠瘁懷里說過,那楚祿總不能是被我嚇死的罷。
這也是我讓我護衛宮城的二哥,管好冷宮那片、盯住卓媚姝的原因。死太容易了,難的是每日都生不如死地活到最后。
我是在一個明媚的秋天,被診出有孕的。
我站在臘梅樹前,硬了許久的心終于軟了一塊。芍藥又拿楓葉做團花,戚珩也如舊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搶了我的花。
上一回同樣的情景里,我沖他撒嬌,為他天不亮就熬了參湯。
這一回我望向那張明眸善睞的臉,只是淡淡地說道:「皇上,這是我的。」
他微微一怔,小心翼翼將花放在我手心里。
安靜了好一會兒,戚珩突然說道:「梅娘,前陣子我去看檀兒,我問她想不想做皇后。」
我有些驚訝地轉頭看他,這還是他第一次不拐彎抹角地與我說話。
戚珩的人生,是真的順風順水。當皇子時,整日只顧賞月吟風,之后不費吹灰之力就登上了皇位,朝政出了問題,也還有鞠瘁和我父親那樣的良臣輔佐他。
后宮呢,他從來置身事外,哪為什麼人、什麼事費過一點心血。他真是將自己照顧得很好。
所以即便戚珩已過而立很多年,看去依然和剛及冠的小郎君沒甚的差別。
還是那星眸玉面,和我初見時一樣的笑眼含情。
見我不言不語甚至沒什麼表情,他只得自顧自接著道:「檀兒說,她不想做皇后。是因為你,梅娘。」
我心下了然,很平靜地反問:「皇上不會以為,是薛姐姐忌憚我罷?」
「孤原本真是這樣以為的。」
他以為是她怕我,但薛檀給他的解釋,徹底撕下了他粉飾太平的遮羞布。
薛檀說,非是怕我,而是進宮以來,一直都是我明里暗里護著她。
是我保她平安生子,是我為她不惜與卓媚姝撕破臉。是我一力相助,幫她洗刷了薛家這麼多年的冤屈。
我目的為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為她做的這些事,已足夠她為我感恩戴德一輩子。莫說皇后之位,生死關頭,她都能舍了自己的命,為我讓出一條生路來。
「檀兒給我說,我最不該辜負的就是你。最當得起皇后的,也只有你。」戚珩皺了皺眉頭,這事兒興許真讓他難眠了許多個日夜。
否則他不會沒頭沒尾地問我:「梅娘,還來得及嗎?」
眼眶發澀,我忙仰頭望向一絮幽云。
那片云向西北方飄蕩,我想起了小時候雖然窮困,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光景,「皇上,臣妾入宮七年了。臣妾過世的那個孩子,都該轉世投胎了罷。」
你已來不及收回因思念薛檀,才送我的荷包;你已來不及在我被卓媚姝罰跪時,趕來相護于我;你已來不及在我的孩子淋雨的那個夜晚,救下最無辜的他。
哪怕一次,你都沒能為我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