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沒有羨慕。
「夫人,好久不見。」
一位貴婦俯身行禮,聲音挺耳熟,她抬頭,沖我笑笑。
「若是行禮,也應該奴婢跟王妃行禮才是。」我沖她笑笑,「婉兒,好久不見,越發嬌俏了。還是同以前一樣,喊我姑姑吧。」
我初見孟婉那年,她才十歲,靖王爺十一歲。
他們同在翰林院跟著老夫子們讀讀書,常常一起玩鬧,我就跟著伺候,直到他們長大了,靖王爺有了自己的王府,婉兒也不再頻繁進宮。
兩人可謂青梅竹馬,所以在婉兒及笄那年,靖王爺娶了她。
沒錯,就是兩年前,就是靖王爺讓我嫁給他那年。
婉兒同我在河邊涼亭坐下,柳枝發了新芽,嫩綠一片。
「姑姑,你成親時,說實話賀禮我送不出手,就沒去。」婉兒拉著我的手,替我委屈。
「我聽說賜婚的消息,就進宮求母妃放你出宮,可母妃說無能為力。后來王爺聞詢趕回來了,他找你的事情我知道。
婉兒素來是個溫婉性子,和她名字極為符合。
但我還是驚訝于她的大度,哭笑不得,「你知道他想做什麼嗎?」
「知道,娶你進門啊。」
婉兒點點頭,和小時候一樣乖巧。
「我從小就把你當姐姐看待,若是娶回家中,我們姐妹又能在一塊兒做伴,王爺也會很開心。」
「你啊,賢惠得不像話了。」
我摸摸婉兒的臉蛋,既然她知道,我也不必再瞞著她。
「靖王爺小孩子心性,你別慣著他。
婉兒的笑僵了一下,轉而又柔柔笑道:「王爺三妻四妾是應該的,府中需要開枝散葉。」
婉兒小時候也是個上房揭瓦的調皮丫頭,而今,一身嫡母主妻風范,我看著心疼。
其實,我一直都能理解柳扶風和她娘的恨意,只是她們過于偏激,所作所為太過分。世間任何女人,都希望丈夫只愛自己一個人。
可我心疼又有何用?
「你也別給他找借口。
我貼近婉兒的耳朵,「何以解憂,割以永治。」
婉兒聽完愣了一下,繼而掩面而笑,紅著臉推了我一下。
「姑姑真壞。」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很是明艷。
除了逗她笑笑,我也做不了什麼,人都有自己的命運。
婉兒本來開春就要隨靖王爺離京會封地,為了見我才特意求了華太后延后幾天。今日一別,他們即刻便要動身。安太妃也會隨他們一同離開。
出宮時,我回頭望著那高高的紅墻,仿佛看到一個時代的落幕。
14
回到府里,秦端在修剪盆景枝葉,身姿挺拔。午后,陽光下的他看上去溫暖明亮,只是臉上的表情還是平常那般心事重重。
我靜悄悄走到他身后,抱住他。
「玩得開心嗎?」
他聲音里帶著笑,手上動作沒停。
我靠在他背上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放下剪刀拍了拍手,轉身打橫抱起我,走到一旁的貴妃榻坐下,將我置在他腿上坐著。
「婉兒進宮了,就是靖王妃孟婉。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可如今就要離京,不知以后還見不見得到。」
「你比她大不了幾歲,還看著長大……」秦端倒了杯茶遞給我,「她求華太后推延了幾天才走,此事我知道。
「就問了問我為什麼不肯跟靖王爺離開,然后以后多寫寫書信云云。」
我有點心虛地喝了口茶。
「哦?」秦端饒有興致,他盯著我,「說起來,我也很好奇你留下的原因。
」
「靖王爺說,將我藏去南方,去你找不到的地方。」
我放下茶,雙手摟著他脖子。
「可是,我沒有過錯,為何要藏?靖王爺有妻妾是他的權力,可我不愿重復我娘的悲劇。我是柳扶云,是你的妻子,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我凝視著秦端,語氣鄭重,「那晚你問我是不是只有感謝,我現在認真回答你。起初是,但漸漸地,我就是純粹想與你在一起,長長久久。從前我沒愛過別人,也說不清愛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但我的身體和心都想靠近。這,就足夠真實了。」
「可是……扶云,」秦端眼神閃避,「我可以給你一切,唯獨不能給你孩子。
「僅有彼此就夠了。」
我抱住秦端,不想讓他看到我泛紅的眼角。
「秦端,我只有你,所以無論如何你去做什麼,都一定要記得回家。我雖不知你做的每一件事,但我能感覺到其中的危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今天華太后看著我,笑里藏刀,我害怕。」
那時候我冒冒失失問秦端,事后他還真跟我說了一段秘辛。
宮中寂寥,不乏妃嬪宮女們生出旁的心思。太監宮女結成對食,妃嬪同太醫侍衛暗通款曲等等。
秦端面容極其出挑,但素來冷淡,后來手段又狠戾,宮女最多心里想想,沒人敢出手,倒是華太后的確撩撥過秦端。
察覺到華太后的意圖后,秦端手段更狠。
他利用職權之便,將宮外一個長相俊秀的小倌扮成太監送到了華太后榻上,暗示她老皇帝年紀大不行了,得早早做好打算。
華太后一合計,覺得十分在理,享受時還順便給老皇帝織了頂帽子——如今那個帽子正端坐在龍椅上。
秦端這個大瓜吃得我差點噎死,現實比我的想象更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