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道歉,這麼多年新賬舊賬一起算。」
「我呸——」柳扶風咬牙切齒,「你娘下作勾引我爹,你就是個孽種。柳家這麼多年沒殺了你倆是我們寬厚。
沒等柳扶風撒潑完,管家匆忙沖進來,「老爺夫人,外,外邊兒來了好多錦衣衛,把咱家圍起來了。」
柳大人一聽,顧不得我們這邊鬧騰,拉著大娘和柳扶風就跑去前廳。
我深吸一口氣,對我娘道:「娘,你休息會兒,我出去看看,待會兒回來。」
我娘點點頭,我轉過身,再是忍不住,眼眶里直掉淚。
「囡囡,」她叫住我,聲音微弱蚊蠅,「別吵架了,我沒事。」
我敢沒轉過身,抬手猛抹兩把臉,說了個好字。
去他的賊老天,王八犢子,凈不干人事。
7
碧桃含巧候在門口,里面動靜大,肯定是聽見了,但都沒多問。我扒拉兩團雪敷了敷眼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
大堂里,秦端一身深藍飛魚服配黑色大氅,在主位坐著,柳家人全跪著。大堂兩側各站著十名錦衣衛,人高馬大。我在后宮里也極少見到這種陣仗。
秦端見我過去,起身走來,「岳父岳母太講禮數,我說不用,他們非要跪。」
我忍不住笑了下,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排在前頭,父親不會在意的。是嗎?」我望向柳大人。
柳大人上輩子肯定是只鵪鶉,點頭如搗蒜。
「難得來一趟,也到了用午膳的時間,岳父大人,請。」秦端抬抬手,柳大人連忙起身,先行帶路。
秦端和柳家二老,依次落了座。
柳扶風聽到「庶妹」二字,臉色不悅。
「岳父在工部做事,那也是讀過幾天書的人。
「督公教訓的是。」
柳大人沖柳扶風擠眉弄眼,又朝我道:「姐姐先坐才是。」
我依言坐下,柳扶風正要落座,秦端又開了尊口。
「且慢,順序只是其一。
「你少一口一個庶女教訓我!她才是庶出的種,我柳扶風才是嫡出——」
我醉了。
說她蠢,她就聰明不起來,但能蠢成這樣是我始料未及的。
柳大人嚇得立馬起身捂她的嘴。柳扶風從小嬌慣,今天又被打又被罵,能忍到現在,已經超常發揮了。
秦端斂了笑,瞬間嚴肅。
碧桃適時站出來稟告:「老爺,方才奴婢的的確確聽到柳家稱夫人為柳扶云、庶女云云。不僅如此,他們還對您不敬,在場的下人們都聽到了。」
秦端那張臉,陰沉起來特嚇人。
「柳大人攔著她做什麼?繼續說啊。」
鵪鶉精柳大人拽著柳扶風跪下,瑟瑟發抖。
「咱家給你個機會,自行交代,否則,東廠和大理寺,您自己挑一處。」
柳大人哪里經得下,倒豆子一樣全招了。
「冒名頂替入宮……虧你想得出來,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誅九族的大罪。柳大人,您這膽子去工部屈才了,來我東廠,前途不可限量。」
鵪鶉精依然在抖。
大娘怕歸怕,終于說話了,她才是柳家的頂梁柱啊。
只見她理理頭發,盈盈一拜,余韻猶存,「督公大人,這件事也是我們當時考慮不周。扶風不懂事,我們擔心她伺候不好宮里的貴人們,這才松了扶云進去。
大娘笑里藏刀,自信滿滿,可惜沒等她說話,就被秦督公無情打斷。
「首先,扶云。注意,是扶云,不是扶風。」秦端特意強調。
「扶云前天嫁給了本督,她是秦家人,和你柳家再無瓜葛。
其二,你說得很有道理,嚴格來說我也是九族之內,所以如果要定罪,自然得從其他方面下手,比如工部修路筑堤壩貪貪銀兩,翰林院編書出出小錯什麼的。我們當官做官,思路要開闊,萬萬不能局限了。」
柳扶風聽到「翰林院」三字,臉色更蒼白了。這個技能好,調節下心情,脂粉錢能省不少。四舍五入,發家致富。
「其三,真到具體量刑,本督肯定會親自參與。你見過哪位人才搞株連把自己也帶進去的?本督確有殘缺,但殘的不是腦子。」
我捂著嘴,撲哧笑出來。
「扶云。」
我抬頭看著他。
「你不是說想把你娘接回去嗎?柳府的飯看上去也不怎麼好吃,要不要接了你娘,早點回家?」
我做夢都想讓我娘離開柳家,剛才差點就沖動說出帶她走的話,可我硬是活生生忍住了。
我在督公府算個什麼,憑什麼發話帶她進府?我自己攢的那點家當,也遠遠不夠照顧她。
我望著秦端,他的笑還是帶點慣有的冷意,但此時我卻一點都不害怕。我眼中詫異,愣了一秒,旋即點點頭。
「碧桃,走的時候記得把禮品都拉回去,里面都是藥材,旁人用不上。肥水不流外人田,節約是傳統美德。」
我看錯秦端了,這人根本不需要面子。
終于,我和我娘等到了柳家人的道歉,徹底離開了這個噩夢般的牢籠。
8
秦端叫來了宮里最好的太醫給我娘診治,也尋來不少珍貴良藥。天氣好時,我就讓下人們把我娘抬到院子里曬曬太陽。我娘很開心,她自打被賣進柳府,就沒出來過。
她行動不便后,柳家讓她活命已屬不易,更別提什麼曬太陽。
十天后,一個晴朗的午后,我娘去了,她是笑著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