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救援的時間里,我整個人像被江源從身后抱在懷里,緊緊依偎著他不敢動,靜靜地聽著他的心跳和呼吸。
和江源如此曖昧的姿勢令我忘了形,我在黑暗中鼓足勇氣,不安分地問江源道:“江醫生你最近在擔心……薇薇安?”
等待江源答案的我緊張地手上沁出一層汗來,半晌,江源“嗯”了一聲后道:“她最近不太好好吃飯。”
心跳陡然間就落了個空,小賴說雖然江源表現得不明顯,但他聽江源在電話中頻繁提起的唯一一個女生名字,就是薇薇安。
對方不僅名字比我高級,據說還有英國血統,大眼睛、高鼻梁,氣質高貴、舉止優雅,單和江源結識的時間就長達七年之久……
小賴沒少聽到過江源對她的關心,連對方有沒有好好吃飯都會留意的人,不是女朋友,又會是什麼?
我已經無心再向江源求證,江源反倒咄咄逼人起來:“你是聽小賴說的薇薇安?”
不給我回答的時間,江源的聲音里似乎含著怒氣,像要將我生吞活剝,他緊緊地追問我道:“他好像什麼都和你說?”
8
依小賴的話說,被從電梯里救出來后的我和江源都反了常,我志愿者的工作做得顛三倒四,而江源破天荒地在微信朋友圈中寫下一段文字:我本將心向月明,奈何明月照溝渠。
我覺得江源是在暗諷我,明明我還沒有怪他居然有女朋友!
說曹操曹操到,醫院人來人往的門診大廳,江源背對著我,正專注地和患者溝通著病情,當然也就注意不到身后,有一輛剎車失靈的輪椅正向他沖過去。
眼看輪椅距離他越來越近,我大約從沒跑得這樣快過,在輪椅即將撞向江源的剎那,我一手拽住輪椅,一手拉開江源,用盡全身力氣,險要關頭堪堪避免二者相撞。
等安頓好輪椅上的病人,江源從頭到腳掃了我一眼,“受傷沒?”
我頭搖到一半,江源忽然把袖子從忘了將他松開的我的手里猛地抽走,眼神冰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以后別碰我。”
像被人兜頭澆下一盆冷水,我從里到外都冷了個透,想來是江源看出了我對他的心思,所以有女朋友的他才對我避之不及、冷言相對!
我有點受傷,心也有點冷,跑去找我哥哭訴。
我哥捏著我剛測完的體溫計看了一眼,安慰我道:“你發燒了能不冷?”
他難得地為江源說起話來:“在我們醫護工作者眼里,白大褂就是血屎尿等各種分泌物與細菌病毒的集中地,江源不讓你碰他其實是為你好。”
“你之前拔智齒也是,從患者的角度考慮,都不建議帶妝拔牙,以免后期面部腫脹不易打理。”
說到這,我哥忽然畫風一變,幸災樂禍地對我道:“還好半路殺出來個江源不為人知的女朋友,不然叫你死心還真是不容易!”
我:“……”
長痛不如短痛,終究還是我一人扛下了所有,辭去了志愿者的工作。
去醫院做交接時,江源難得沒再躲著我,反而在遠遠地看到我后,從樓道的另一端快步走向我,人還沒在我身前站定,話音已經落了地。
“要走?”
我擔心自己一張口就是李圣杰的那句“我給你最后的疼愛是手放開”,于是小雞啄米般地點著頭。
江源像有話對我說,卻又遲遲不開口,他注視著我,眼睛里的情緒復雜難辨。
直到小賴路過間對我打了聲招呼,江源的眼神忽然黯下來,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白大褂的衣角在空中翻飛出決絕的弧度。
這便是我和江源的結局,我沒機會向他表白,而他只留給我道意味不明的眼神。
從醫院離開后,我不敢再看與江源有關的任何消息,連小賴和我哥都避而不見,知道他們醫院出了事也是道聽途說。
網絡間鋪天蓋地都是他們院內的這一起醫鬧,口腔科、江醫生、右臂被傷、失血、昏迷中等字眼接連涌向我視野,我遲鈍地僵在原地,壓抑著哭腔反復確認起自己沒有看錯。
受傷的,是……江源……
9
天空陰沉沉的下著雨,江源的病房外擺滿了患者送的鮮花,而江源還沒有醒。
不比我上次在醫院看到的,鬧事者顯然是有備而來,江源根本來不及像他保護女醫生那樣去防衛。
感覺江源接診的態度不熱切,成為鬧事者傷醫的原由。但如果對方肯像我一樣去了解江源,就會發現他只是不茍言笑罷了。
年輕的醫生即使醫術再高超也不易得到患者的信任,從知道這一點起,江源收起了感觀,刻意地板起一張臉,將話說得言簡意賅,對外表現出穩重可靠的模樣,給患者安全感。
他不是沒有溫柔的時候,就是他被傷的這只手,指腹上還有因為常年持手術刀而留下的繭子,他用這只手喂過流浪貓,為有困難的患者搞募捐,替女醫生擋住危險,在電梯里護我周全……
帶著人狠話不多、脾氣爆不好惹的偏見,江源將開心的、悲傷的、害怕的等種種情緒全部掩藏在一副淡漠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