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江源帶的實習生反應快,趴在我耳邊迅速地小聲道:“老師的意思是讓你把妝洗掉!”
“我……能拒絕嗎?”我心存僥幸。
江源似乎偏愛用反問句:“你說呢?”
我來不及再回應,人已經被江源帶的實習生拉出了診室,他一路把我帶到洗手間前,戰戰兢兢地對我好言相勸:“老師有風險,招惹需謹慎!”
我將信將疑地點頭,我也不想招惹江源,只是聽說過有人手術前會緊張得失眠、害怕得失眠、焦慮得失眠,我卻因為主治是江源偏偏興奮得失眠……
臉上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太過矚目,我里里外外撲了好幾層粉才勉強遮住,就這樣洗掉豈不是敗壞了我在江源眼前的形象?
“別擔心,”興許是我在食堂的那一鬧出了名,江源帶的實習生小賴安慰我道,“估計你在老師眼前也沒什麼形象!”
3
見識了江源的不近人情,我對他給我拔牙能手下留情已經不抱奢望。
手術椅上,冷光燈下,江源正準備給我麻醉,眼看他手里長長的麻醉針距離我越來越近,我于是認命地閉上眼睛,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凌遲。
半晌,江源的聲音無奈地響起:“你……抓著我的手做什麼?”
我遲疑地睜開眼睛,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雙手正死死抱著江源的胳膊,不讓他下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空氣死一般的寂靜,江源俯視著我,語氣頗為不善:“不準備……放開麼?”
在一旁幫忙的護士阿姨見狀忍不住輕笑道:“盛醫生的妹妹怕是怕疼。”
我的確是怕疼,雙手正躊躇地松開江源的袖子,人已經被他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扶著頭,穩穩地安置回手術椅上。
“放松,我拔牙不疼,而且一會兒就好,還能在你的傷口上,縫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我第一次聽江源說這麼多話,他說這話時是笑著的,露在口罩外的一雙眼微微地瞇起來,這也是我第一次看他笑,全不見之前的不近人情。
“江醫生又在使殺手锏了呀!”
耳邊響起護士阿姨的打趣聲,當牙齦被麻醉針刺痛時,我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溫柔起來的江源太迷人也太危險,神不知鬼不覺間就對我暗下了毒手!
昏昏沉沉地任江源宰割了半個小時,被示意可以從手術椅上下來后,我捏著藥單,將取藥這一路走得搖搖晃晃。
小賴所言非虛,江源果然有風險,單一個笑就足以令我頭暈目眩!
“確定令你頭暈目眩的……不是麻藥?”
我取完藥正值門診下班,我哥懷疑我的樣子太礙眼,我無心和他打口水仗,悻悻地抱著冷敷用的冰袋坐在樓道里等他換下衣服一起回家。
正如江源所說,他拔牙的確不疼,我連腫都幾乎沒有,于是手里的冰袋也就變得無用武之地,被我百無聊賴地捏來捏去打發時間。
“你就是這樣冷敷的?”
熟悉的男聲,熟悉的反問句,我一個激靈,手里的冰袋差點飛出去。
循著聲源一點點看過去,果然就見江源站在我身后。
他換下了白大褂,上身穿一件純白色T恤,單肩背著包,雙手悠閑地插在深棕色長褲口袋里,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干凈,正好整以暇地將我望著。
我做賊心虛,護士阿姨曾再三叮囑我要冷敷,手術椅旁她朝我笑得和顏悅色,“不聽話的話,”
“后果很嚴重。”彼時江源適時地將話接過,語氣陰森森的,一雙眼盯得我毛骨悚然。
現下不聽話被抓了個正著,在江源陰冷地注視下,我迅速地抓起冰袋懟上臉頰,而后扮無辜地朝他不停眨著眼睛企圖蒙混過去。
“沒敷對。”
“啊?”
江源似乎嘆了口氣,不等我有所反應,他的手已經抓住我的,而后帶著我把冰袋往下挪了挪。
做完這一套動作后,他滿意地瞧了瞧我,而后手才從我的手上松開。
不聽話的話,后果確實嚴重。
我哥從更衣室出來時,江源已經離開,而整個人像塊石頭一樣呆在座位上的我,差點被我哥拎去看精神科的急診。
4
“不就給你冷敷個冰袋,至于把你激動成那樣?”一路上我哥對我極盡冷嘲熱諷,好半晌后忽然頓住,大驚失色地看向我,“你該不會……看上江源了?”
我下意識地繃緊神經,不安地小聲問回去:“這麼……明顯嗎?”
我哥聞言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臉緊張的表情仿佛我做了什麼傻事。
“我的好妹妹你千萬別想不開,江源在我們院是出了名的人狠話不多、脾氣爆不好惹!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你不怕他欺負你,難道也不怕他欺負你哥?”
在我哥期待的目光中,我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反抓住他的話柄問道:“你覺得我和江源能在一起?”
我哥:“……”
一星期后我去找江源拆線,醫院旁新開了家飲品店,本著和江源套近乎的目的,我順手買了杯咖啡帶過去。
以江源和我認識不過幾天的交情,這杯咖啡他八成會拒絕,我一路上盤算了若干種讓他收下的辦法,腳步剛邁進口腔科,就看見江源慵懶地抱臂半靠在診室門邊,眼神正對上我的,仿佛專門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