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他滿頭大汗,如今還是寒冬,他的汗水大滴大滴地掉落,有的甚至落到了我的臉上,可我想要伸手擦掉都很費力。
「趙匪君,你不是最盼著朕死了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趙匪君,你這個笨蛋!」
我用我對江山一樣深情的目光看著他一字一句道:「祁鈺,若有來生,我不愿意再遇見你。
「不!不!趙匪君!你不會有事的!」
「太醫!太醫!太醫!」
我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里有個小女孩梳著羊角辮拿石頭扔我道:「哼!壞娘親!我那麼喜歡你,你卻要殺死我。」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讓她扔我,她扔了幾下好像扔累了,停了下來道:「你為什麼不躲呢?」
「因為你說得對呀!去找一個慈愛的母親吧!要記住我叫趙匪君,你下次不要認錯了,我不適合做母親的。」
「你怎麼哭了?我不怪你,那我等你變得慈愛的時候再來找你好嗎?」她仰著頭,大聲地哭求著我。
她抱了抱我的腿,就跑了。
我看到她漸漸消失的背影,胸口像裝了萬斤石頭一樣沉重,我從來沒覺得我對不起誰,但是我現在對不起我的孩子。
「趙匪君,你生生世世都是朕的。」
祁鈺的聲音在我的耳邊漸漸清晰,我沒有睜開眼,只是裝作夢魘了一般大哭道:「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哭得撕心裂肺,祁鈺怕我咬住我的舌頭,將手伸進我的嘴里。
我用力地咬住,血腥味充斥著我的口腔。
十五、
胡太醫告訴祁鈺,我流產不僅是因為替他擋刀,還有可能是被人下了墮胎藥。很快就查到了趙玉嫣那兒,祁鈺到合歡宮時,桑榆正跪在趙玉嫣面前道:「公主,桑榆愿意為您而死的。
」一邊說著就撞柱而去。
我看著她就那麼躺在我面前,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充斥著我的全身。
她的死,是我計劃好的。
我一步一步誘她踏入我提前設置好的圈套。
她這樣的女孩就像我小時候養過的小兔子,只要輕輕一用力就可以捏斷它的脖子。
可是那日我們初見時,這只小白兔對我說:「長公主,你不要愧疚,我是自愿的。」
愧疚?我怎麼愧疚?我的雙手早就沾滿鮮血。
多少人死在我的手上。
她都快要被我害死了,居然還擔心我愧疚。
她還說:「長公主,我本來就該死掉的,我和妹妹都差點做了大周的牛羊!」
不知道為什麼,她那天說的每一句話都好像在我耳邊縈繞著。
我有些不敢再看她的模樣了,她似乎還有幾分氣息,我們目光對視。
對上那雙眸子,我下意識地閉上雙眼。
近日似乎過分寒冷,我將身上的大鰲緊了緊,竟還是覺得冷得厲害。
祁鈺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快速將我摟到了懷里。
趙玉嫣臉色慘白地看著我們,她跪在地上大聲道:「不是我,不是我!祁鈺,你相信我,我怎麼會害長姐呢?」
祁鈺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滿臉失望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趙玉嫣的臉頓時就紅腫了起來,嘴角都流血了,她看起來似乎是很痛苦,我見她額上青筋都爆出來了,再無往日單純可愛的模樣。
原來金尊玉貴的小公主,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美好,竟然也有這般猙獰模樣。
果然刀要砍在誰身上,誰才疼啊!
她以前是不需要爭的,父皇寵愛她,她什麼都不用爭,別人就會送到她手上。
所以他們說她單純,說她無害,他們原來不是都怕我和一眾兄弟姐妹傷害她嗎?我還以為水中白蓮當真能一直出淤泥而不染呢。
「祁鈺,如果不是你,我的國家會亡嗎?你將我困在身邊,你就是這樣對我的?」說完,她又過來扯我的袖子道:「長姐,你也以為我是這樣的人嗎?我會壞到害死你的孩子?你如果真的這樣認為,你就殺死我吧!」
殺死你?怎麼可能這麼輕松?你為了你所謂的愛情,害得我亡國!害死我二十萬大軍!我會這麼讓你輕易死去?
你們不是愛得深嗎?我就讓你看看你這愛情所謂幾何。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祁鈺用力地捏著趙玉嫣的臉道:「朕待你這麼好,朕甚至都可以不和你計較大魏皇帝的事,你就是這麼對朕的?你當真以為朕舍不得殺你!」
祁鈺和她對峙著,就是不說怎麼處置。
我心里清楚得很,他不可能因為這件事殺了趙玉嫣。
男人的愧疚就像是江河堤壩的小缺口,最開始的時候只有那麼一絲絲,就像螞蟻費盡心機啃出來的蟻穴一般。
看著好像不重要,不是很多,
但是只要把風浪全部集中在這里,終有一天,這堤壩會倒塌,滔天巨浪般的愧疚會把他吞噬。
我極為善解人意地道:「祁鈺走吧!我累了。」
我清楚地感受到祁鈺好像松了一口氣一般,但是他又看了看我,最終艱難地問道:「你不想報仇?」
「你舍得嗎?」我直截了當地問出來,他避開了我的目光,然后將我抱緊道:「趙匪君,這次算朕對不起你。
」
最終,趙玉嫣被禁足三個月,祁鈺削掉了她的貴妃稱號,如今她就只是玉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