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齊玉辰就跟著太子飲酒作樂去了,還是桐妃心有不忍,派侍衛偷偷將謝珩撈了出來。
但謝珩的身體,也是從那之后,越來越虛弱。
「我在京城素有貌美之稱,名聲在齊玉嫻之上,她因此看我不爽很久,甚至在城中散布流言,壞我清譽。這時候,齊玉辰又跑來找我退親,更是坐實了謠言。」
桐妃說完,下了結論:「反正他們齊家,沒一個好東西。」
我深以為然。
這些天,謝珩臉頰的傷口已經在愈合,身體卻似乎沒有好轉。
天氣漸漸冷了,他的臉色也越發蒼白。
哪怕我天天煮梨水給他喝,還是沒能緩解謝珩夜里頻繁的咳嗽。
想到他的身體這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人為造成,我忽然對齊玉辰和那個素未謀面的先太子,產生了極大的恨意。
恨到如果此時他們站在我面前,我拔刀殺了他們都不會有半分猶豫。
從桐妃那兒回宮后,我在小廚房忙活了一下午,終于在晚膳時分,端出了一鍋香氣撲鼻的松茸雞湯。
謝珩來時,我盛了一碗湯放在他面前:「今晚我盯著你,必須喝兩碗。」
他唇邊的笑容里多了點無奈,但好像又很開心的樣子:「好。」
用過晚膳后,我和謝珩就在軟榻上相對而坐。
我繼續看書識字,他低頭批著幾封帶過來的折子。
燭火在琉璃燈罩里燃燒著,炭火上烘烤的橘子皮,讓整間寢宮里翻滾著清甜的香氣。
我翻完最后一頁書,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他:「謝珩。」
「嗯?」
他執筆的手輕輕頓住,抬眼看向我。
橘紅的燭火跳動在他眼底,自深處拉扯開一片暖洋洋的曖昧,就這樣不緊不慢地,朝我圍繞過來。
我握緊書頁,低聲道:「五年前……我八歲時,弟弟貪玩,非要我帶他去湖邊捉魚。
「那天是冬至,外面下著大雪,很冷,連湖水也結了冰。靠岸的地方有一個圓洞,是用來捕魚的, 弟弟就是從那兒把我推了下去。但我會水,雖然很冷,我還是馬上就游了上來。」
謝珩一時沒有作聲,只有仿若星光般的神采在他眼中流轉,爾后他猛地放下筆墨,站起身走過來,將我抱了起來。
我縮在他懷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溫熱的指腹擦過我臉頰,我聽到謝珩低沉喑啞的聲音:「……桑桑。」
「謝珩。」我小聲說,「如果那時候我認識你就好了,我一定會馬上把你救起來。」
上天的安排如此神奇,五年前的冬至,在我還沒有遇見謝珩時,我們的命運就在那場大雪中有了奇妙的重疊。
謝珩將下巴抵在我肩上,聲音很輕:「如果那時候我就認識桑桑,一定不會讓你吃那麼多苦。」
這天晚上,謝珩是把我摟在懷里睡的。
半夢半醒間,我感受到有什麼熱乎乎的東西貼著腿,便伸出手去推了推:「謝珩,我已經很熱了, 你把湯婆子拿遠點。」
發頂傳來一聲悶哼,良久,才有謝珩沙啞的聲音響起:「……好。」
11
深冬將至,離我的十四歲生辰也越來越近。
謝珩告訴我,齊玉辰最終不知從哪兒拉來一個替死鬼,招認了那一日在丞相府門口刺殺謝珩的罪行。
此人還順便供出了他的「幕后主使」,是手握十萬兵權的西州將軍宋言。
朝堂之上,齊玉辰和宋言吵成一團,差點動了手。
到最后,謝珩下旨,命宋言協理齊玉辰再查此事。
「西州十萬兵馬,越州亦有六萬,不可讓他們匯在一處,自然要逐個擊破……」 謝珩坐在我對面的桌前,握著筆思索片刻,微微蹙眉。
讀了好幾天兵法的我試圖提議:「不如將越州兵馬暫且交給齊玉辰掌管,讓他北上平亂。」
「哦?」
謝珩動作一頓,抬眼看著我,「桑桑意欲何為?」
我咬了咬嘴唇,往門口掃了一眼。 抱月已經不見了。
「我懷疑……謝徵沒有死,而是被丞相府的人藏在了越州城附近。」
謝徵就是前太子。
當初,他意欲謀反,逼先皇退位,反被處置,廢除太子之位,幽禁在府中。 結果沒過幾日,太子府燃起大火,撲滅后,他們在謝徵房中發現了一具燒得面目全非的尸體。
「桑桑猜得沒錯,若無皇室血脈在手,齊家人是不敢這麼大膽的。」
謝珩笑得眼睛都彎起來:「既然如此,我就再給他們一個謀權篡位的機會吧。」
兵法中說,這一招叫作引蛇出洞。
齊玉辰離開京城后的第三天,就是我的十四歲生辰。
一早醒來,我就接到了付公公來宣讀的圣旨。
謝珩一步到位,直接給我封了貴妃。
但其實封不封也沒什麼區別,因為我是前兩天才從桐妃那里知道,謝珩后宮的妃嬪,只有我和她兩個人。
貴妃和美人之間最大的區別,無非就是我和桐妃誰給誰行禮。
我亂七八糟想了一通,就見付公公笑瞇瞇地看著我:「桑貴妃,您快接了旨起來吧。之前做的首飾衣裳也都好了,皇上讓您瞧瞧喜不喜歡。」
我自然是喜歡的。
除去之前做的衣裙之外,謝珩還讓人送來了一件通體雪白的長毛狐裘,脖頸那里軟軟茸茸地圍了一 圈,我從沒經歷過這樣暖和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