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企圖假裝嚴肅,但是笑意根本忍不住,眼睛彎彎地,對我說,小索,小貓咪可聽不得這個。
結果就是,后來當天晚上元分明幾乎都在笑這個,不管聊什麼,他每隔上一會兒就會想起來笑上一會兒。
第二天下午上完課,回家路上我和朋友照例去甜品店。
紅豆芋圓混著冰龜苓膏,桌子上留下一圈水漬,空調熱風呼呼地對著我們的座位吹。
“我分手了,”朋友捋捋頭發,很平靜地和我說。“在昨天晚上。”
我看著她,拍拍她的手臂,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想起來一個月前剛放假的時候她給我打電話,說她學業不順,愛情也不順,生活糟透了。
“我痛苦得要命,最討厭韓語還不得不學韓語,”她那時候說,“戀愛里也一樣,稀里糊涂一塌糊涂。章章,我覺得最害怕的是,我已經開始分不清楚到底是我太敏感了,想得太多太偏離了,還是我察覺到了,他愛我其實太少了。”
“我沒有談過戀愛,好像也說不上什麼有道理的話。”
“去他的人上人,去他媽的’你愛我太多了’,去他媽的害怕了。”她有點咬牙切齒,用勺子攪芋圓,“呸,膽小鬼就是膽小鬼,男人至死是少年,少年只會逃跑,真會給他媽找借口。”
“我很可怕嗎,章章,憑什麼說與我讓他很累,說想到我也無能讓他感覺快樂?”她看著我,“我難道就是根寫著’我注定破壞你一生幸福的攪屎棍’?”
“沒有,我不覺得。”我搖搖頭,“你很好,又聰明又友善,你是我非常非常喜歡的朋友,我覺得你的未來就是找到一個讓你開心的人,圓圓滿滿地過一輩子,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別的可能。”
她看著我沉默一會兒,笑一下。
“好吧,章章,”她語氣緩和很多,“走,我們去喝酒。”
我們買了酒去她家,她拎著冷凍烤肉去廚房,收拾冰箱,我蹲在茶幾邊上拆小食塑封,其他人在收到短信后慢慢趕過來。
我看著她的背影,想到她曾經給我發的聊天記錄截圖。
“難道我沒教過你?善解人意一點,獨立一點,溫柔一點體貼一點,關心我的同時學會留出空間,到底要說多少次?為什麼就是做不到?你疑神疑鬼性格又差,在愛情課堂里已經遲到了,不改正,沒有人會因此愛你。”
再往下劃,間隔很久再沒有消息,最后她才回復他,說,“你到底有多討厭我?明明是你先說喜歡的。”
說實話,那一刻我想起了江盡野,“索索,我很害怕到最后你會告訴我,你寧愿沒有活過,也不希望遇到我。”
那時候我不知道應該讓朋友回復什麼,但是現在我大概會讓她說,“去他的人生建議,你根本不是在指導我,你只是把你聽到的話對我又重復了一遍。”
冬天天黑很早,大家斷斷續續敲響門。
我們圍坐在桌邊等鍋熱,烤肉滋滋地響。
我靠在沙發沿上,想了想,決定給元分明發條信息,“今天我大概要回去很晚,你早點休息吧,不要等我啦。”
“我知道了,注意安全。”
坐在我旁邊的朋友笑我,嘖嘖嘖,章章,金屋藏嬌?
章章有了喜歡的人?另一個人好奇。
“章章只喜歡和她有話講的人,”朋友笑著替我回答,“你看她眼光叼得很,要單身一輩子了。”
“喜歡長得高的,”另一個人補充說,“還要白白凈凈的,脾氣又好。”
難遇到啊,她們搖著頭,嘖嘖感嘆,“不過這樣也好,不入愛河自擾。”
我想了想,臉嘩一下發燙。
“讓我們慶祝小林重生,”我咳一聲,掩飾地舉起啤酒,“以后每一刻都更開心!”
原本打算通宵,結果朋友大概太累了,吃吃喝喝,不到十點鐘就靠在沙發上睡著,我們三個把她抬到床上去,蓋好被子,收拾了客廳。一個朋友留下照看她,另一個明天還有兼職,我和她恰好順路,于是結伴回家。
我到家,客廳空蕩蕩的冷清,打開BBC聽主播念新聞,聲音開大,躺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后去洗澡。
明明沒喝多少,還是頭疼,洗完澡倒是好受多了,一邊擦頭發一邊劃手機,嚇一跳,老二發來五十幾條消息。
“章章,”她有點害羞地說,“我有男朋友啦!!”
當時我在洗澡,沒回。她自顧自說下去,說,哎呀,就是上次在餐廳遇到的那個啦!救她狗命的那個。后來她去買煎餅果子的時候又遇到啦,想要羞愧轉身遁地走,結果不小心在地板上溜出兩米遠,桌子都撞翻了,還是人家跑來把她扶起來。
“我當時眼冒金星,眼淚稀嘩地,在人臉上摸半天,半天憋出一句感謝話,’你人善良,長得還挺好看’。”
“我清醒過來恨不得咬舌自盡的時候!看見他臉紅了!他居然臉紅了!!他和我要了電話號碼!!!”
“我們又約著去吃了幾次小攤!今天晚上!他和我表白了!!!”
“啊啊啊啊章章!快出來!我給你發紅包!”
“天吶天吶嘔我高興得要吐了!!”
……
我趕快回了幾句祝福話,一堆煙花表情包,再追問細節,打電話過去,顯示占線,大概是在和男朋友通話。
我把毛巾掛回架子上,往窗外看,江面漆黑,跨江大橋遠遠的漆紅色,車流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