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白早就已經不再記得,當他們都還是孩子時,她曾經被寄養在沈家一段時間。那時辛偉民和辛意母親的關系瀕臨崩潰,那個溫柔的女人不相信曾經力排眾議也要和自己在一起的男人居然會變得如此絕情,她不能接受甚至傷害自己,終是嚇壞了年幼的辛意。
恰逢沈老太太前來探望當時抱恙在身的辛老夫人,或許是出于對和自己孫子年紀相仿的小女孩的可憐,總之,辛意就作為小客人在沈家待了整整一個暑假。
沈亦白不會記得給她系過的鞋帶,帶她一起去看星星的天臺,喂她吃過的東西……他不會記得這段快樂的時光,因為他的每一天都是這樣。
但這對辛意來說,難得且難忘。
后來辛意回了辛家,沈亦白出國讀書,再次見面已是那場葬禮。
辛意從沒想過在沈亦白身邊占有一席之地,那是她不配奢望的,但老天偏偏愛開玩笑,將一把鑰匙扔在了她面前。
沒錯,所謂安靜的生活,所謂尋找強大的庇佑,所謂叛逆,所謂的種種,其實都抵不過這份私心。
如果沒有這把鑰匙,今天站在沈亦白身邊的,即便是辛若晴,也絕對不可能是她。
而此刻,沈亦白就站在她對面,垂眸看著她。
她掀開頭紗,吻了過去。
沈亦白似是有些驚訝,但也沒有無腦到推開她,微怔了片刻就接過了主動權。
她和沈亦白的婚姻,就這麼開始了。
不知道是“婚姻”這兩個字的存在無形中給了沈亦白一些道德上的壓力,還是沈老太太逐漸加重的病情讓他無暇再去玩樂,婚后很長一段時間,沈亦白回歸到了平常的家庭生活中,那些夜店酒吧仿佛是上個世紀的事,連八卦新聞都開始調侃起辛家小姐馭夫有術,讓沈家的少爺轉了性子浪子回頭。
辛意不知道原因,但總歸覺得是件好事。
辛意看著電視新聞里極盡夸張的描述,內心悲涼卻也有些想笑。
沈老太太第一次被告病危的那一天,經歷了很久的搶救才恢復正常,辛意也陪著在醫院待了一天,直到夜色深沉一家人才總算回到了家。
辛意累得倒頭就睡,一覺醒來時鐘不過才走到凌晨四點,然而身邊的位置一片冰涼。
庭院里沈亦白常開的車還在,大門也沒有打開的痕跡。
辛意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的某個晚上,因為想念母親睡不著覺,被帶去的秘密基地。
推開天臺的門,熟悉的身影躺在那塊制作成瓦片形態的景觀臺上。
“不硌得慌麼?”辛意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坐在旁邊,仰起頭,“星星好少啊。”
“是啊,”沈亦白的聲音很低,像是剛從夢中醒來,“不像小時候,動不動就是滿天繁星。”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再說話,空氣里只有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奶奶說,讓我一定要對你好。”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沈亦白突然坐起身來,語氣里帶著一絲調侃亦或是挑釁。
“我知道,”辛意側過臉,“你有點害怕。”
“當初我媽那樣的時候,我也覺得害怕,但又不知道怎麼辦,偏偏大家好像沒什麼所謂,我就像一只刺猬一樣,看到誰都想扎過去一根刺。”
“沈亦白,這不丟人。”
“哼,說得好像什麼都懂。”
“她會變成星星,”辛意笑了笑,指著天空的某個方向,“就像那顆,即便星星再少的夜晚,也會用微弱的光照著你的。”
沈亦白似乎很少有這樣接不上話的時刻,沉默了半晌他發出了一個似乎是不屑的氣音,說:“走童話路線?騙小孩麼?”
辛意有些不滿:“這是我媽說的。”
夜晚的風有些微涼,一股風裹著淡淡的花香劃過辛意的鼻子,下一秒一個巨大的噴嚏就打破了沉默。
“回房間吧。”沈亦白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轉了個身,辛意還保持著坐在原地的動作沒動。
沈亦白的眼睛在黑夜里仍然很亮,辛意看到一只手從他的身側微微抬起,朝著自己的方向。
“注意腳下。”
不久后,沈老太太安詳地與世長辭,結束了白天的混亂,整間屋子回歸平靜。
某個房間沒關緊的門縫,靜靜地坐在椅子前的人,和當初的某個場面多麼相似,這一次旁觀者換成了她。
辛意嘆了口氣,轉身進了廚房,想要做些什麼熱熱的東西送進去。
門口響起汽車的聲音,然后是女孩子的高跟鞋,似乎有人招呼了一聲,門被打開,那個聲音直接奔著某個房間過去。
辛意在沈家的那段時間就見過宋嬌,她和沈亦白的熟稔和親密但凡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反正辛意是不懂的。
后來宋嬌的父親突然卷進了一場糾紛,宋家一下就垮了,家道中落的宋嬌也忽然沒了音信。眼下看來,沈亦白和她其實一直都沒斷過聯系,辛意之前并不是他們那個圈子的人,不知道也不奇怪。
她只是在某一年隱約聽說過,宋嬌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