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煞有介事的在一樓的長桌前落座,辛老爺子的委托律師姍姍來遲,有幾個人連忙站起身來迎接,辛意坐在長桌的角落,眼皮也沒抬,開著靜音玩消消樂。
律師極其官方的語調里,辛意的腦子里放電影一般的閃過了很多畫面。辛老爺子病后,大把的時間只能困在頂樓的那間臥室里,家里的小輩們基本每天都會例行公事一般的上去“請安”。
最初還會陪著聊聊天,后來是執行任務般的反復那幾句噓寒問暖的話,到后期則終于忍不住開始詢問“敏感話題”,甚至越俎代庖的開始自己安排起來,就等一份許可馬上昭告天下。
辛老爺子如果故去,遺產這方面大致可以分成兩塊。
真金白銀的財產和難于估值的權力,辛氏集團的繼承權。
辛意的父親辛偉民因為早年間的那些事兒,從一開始就被排除在了權力中心之外,從未參與過辛氏的任何生意。
于是,辛意的那幾個長期在辛氏呼風喚雨的叔叔和哥哥姐姐就成了都想分這杯羹的熱門人選。
那一次,辛意因為學校組織的活動去了國外幾天,回到老宅已經是幾天之后。辛意想,舟車勞頓日夜顛倒的疲憊在自己的臉上應該是表現得過于明顯,以至于一進家門就被正在打掃衛生的吳阿姨“餓了吧”“很累吧”“困死了吧”連珠炮似的問候了一通。
吳阿姨算是這個家里對她還算關懷的,一邊幫她把行李拿上三樓一邊囑咐著她先別睡,鍋里燉的湯待會給她端上來喝了再休息。
辛意站在樓梯口,看著通向頂層的階梯,還是決定先去看看辛老爺子。
“也好,”吳阿姨嘆了口氣,“老爺子這幾天不太高興,你多注意點。”
辛意的腳步頓了頓:“怎麼了?”
“嗨,還不是你那幾個叔叔……”吳阿姨似乎意識到自己不該多話,手掌在嘴邊作勢揮了揮,“小孩子別管了。”
辛意心中了然。
果然沒等她進入房間,隔著門就聽到了爭論聲,依舊的老調重彈,用激烈的言辭和事例來論證自己才是最有資格繼承集團的人,以及自己繼承之后一定會怎樣怎樣的,不切實際的保證。
辛意敲門走了進去,招呼了一聲。
那幾位顯然不會把辛意這個安安靜靜的小丫頭放在眼里,尤其她爸還是個“草包”,根本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有些話他們該說還是說,大概覺得刻意避開也沒什麼必要。
辛意走上前叫了聲“爺爺”,辛老爺子臉上的疲態看上去似乎比辛意更甚,辛意想了想,還是轉身對床尾那幾位依舊喋喋不休的長輩小聲說了句:“爺爺想休息一會兒,叔叔們如果有事情要討論不如去一樓客廳吧。”
雖然遭遇了白眼,最后倒也換來了清凈。
辛意幫辛老爺子掩了掩被角也準備退出去,辛老爺子突然發了話:“小意,倒杯水來。”
“好,爺爺。”
扶著辛老爺子喝了幾口水,老人家突然出其不意地問了她一句:“你覺得,你的幾個叔叔,今后誰適合管理辛氏。”
辛意不知道辛老爺子為什麼會問這種讓她完全摸不著頭腦的問題,小聲地答了句:“我不太清楚。”
“你二叔眼光毒辣敢想敢做,但有時候過于沖動。
辛意想辛老爺子可能真的是不知道該向誰說說這些憋在心里的考量,正好遇上了她這個“局外人”,居然開始跟她分析起這些問題來。
“或許尋找一種方式,能達到相互制衡的狀態是最好的吧……”辛意隨口提了句這幾天的課程上老師說過的話,重新扶著老人家躺好,辛意看著辛老爺子筆直的看向她的目光,有些疑惑地俯下身:“怎麼了爺爺?”
“沒事,咳咳,你出去吧。”
最后幾次見到辛老爺子,那時候他似乎已經沒有了清醒的意識,微睜著眼睛躺在那兒,眼神空洞,她走上前去叫了聲“爺爺”,得不到任何回應。
于是某些人最后就堂而皇之的在他的床前毫無顧忌地安排著遺產的分配,辛意頹然地看著這似乎有些荒誕卻又理所當然的場景,內心只覺厭煩。
她找了個借口離開那個房間,辛偉民擺擺手毫不在意地讓她出去,門緩緩關上的那個剎那,她似乎看到了辛老爺子投過來的視線。
仔細一看又好像沒有。
眼下的這一天,或許某些人已經等了很久了。
律師的話還在繼續,辛意想著要不要找借口先撤,直到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辛老爺子居然將辛家最為重要的辛氏財團的繼承權——
交給了她。
辛意突然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都是家大業大的主,婚姻上尤其講究個門當戶對,相不相愛是次要的,能不能互相給對方帶來更大的利益,實現1+1大于2的最佳效果,才是更值得考慮的。
辛意確實也到了適婚的年紀,但由于在辛家的尷尬處境,并沒有什麼人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