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別宅里的下人們對我的態度好了很多。
我依舊沉默。
他差人送來上好的藥,吃的,敷的。
他的太太終于知道了我的存在,托家里管家帶我去他家了。
我不怕,我就是不怕。
可阿荔是個好太太。
她年紀不大,生的唇紅齒白比我好看,穿的也比我好看。
她見到我就笑,她說,我知道你了,他前兩天宿在你那里。
我已經皮肉不驚,哦,你好。
已經是如今,我不想再討好誰了。
她身旁跟著的婆婆罵我沒皮沒臉不知死活。
我回敬:「您老皮老臉,您知道死活。」
那老貨氣得要擼袖子揍我,阿荔笑得捂嘴巴,我看她那樣,就也想笑,她看著我,說我們單獨說說話吧。
好啊。
為何不可。
她拉住我,屏退左右。
阿荔的態度很誠懇:「我同意你進門的,你進來吧。」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外就飛快闖進來一個人。
他站在那里,高高大大的,阿荔看過去,眼神中有向往和欣喜:「你回來了?」
我還沒做出反應,結果一轉過去就挨了一巴掌。
他居然動手打我?
他看著我,臉面上鐵青:「你在這里做什麼?」
聲音冷冷倦倦的,我簡直無語,我在這里做什麼?我能做什麼?!
他差人帶著我滾,要我滾回別宅去。我縱委屈卻也知道,我沒有選擇。
阿荔攔他:「你這是做什麼?是我叫她來的。」
揮之則去。
他說,讓她走吧,你見她,不好。
我一瘸一拐地走,離開這里,再也不想來了。
陸燕生當夜來找我,我很平靜地面對他。
他神情復雜,半天都沒有說話,后來我躺在床上裝睡,他才從小榻上走過來,緩緩坐在床下地上,輕輕用額頭靠著我。
我摸到他額頭細碎的發,滑而冷。
我說,我們這樣,是什麼?
他不語,后來又問,我要你,跟我回家吧。
我轉了身,離他遠遠的。
他皺眉:「你明明心里喜歡我。」
我將頭埋進被子里,他也順著被子進來捉我,聲音終于開始柔和,好了,年年,年年,我的年年,你究竟在別扭什麼?
別扭什麼,你的年年,從不是對你別扭,更非是對你拿喬兒。你的年年,只是不喜歡這樣復雜的關系,只是想單純地愛一個人。
你不知道,你也永遠不會知道,我最愛你的,是最初見你時你那雖躲避開我,卻始終善意的言語溫柔。
那時你的仆人鄙夷我,覺得我是個小叫花子,而你溫聲朗朗,你看得起我,雖瞧著地上,可你說:「往前走,不遠處就是了。」
我在乎這句話的啊,那是我那會兒為數不多的遇到的善良啊。
那是光啊,黑暗潮濕的困境里,唯一的光熱啊。
雖然轉瞬即逝,可我依然愿意支持這樣的光,只是你不能這樣欺負人。
你娶了一個妻子在家里,你又說,你要對我好。
「咱們分開吧,我不做妾。」
我對他說。
他本與我親密,忽的因這句話而憤怒,緊緊扼住我脖頸:「因為慕容譽嗎?」
怎麼忽然提起他,明明自打我進了這別宅,我已再見不到他了。
陸燕生很粗暴地扯住我的頭發,逼得我無奈地看著他。
他簡直可憎,斯文敗類。
他冷冷道:「你喜歡他是吧,嗯?」
我喜歡個大頭鬼啊。
我冤枉:「沒有。」
「你以為他會娶你?」
陸燕生滿腦子覺得我給他帶來了「綠光」,于是說話也越來越狠:「我告訴你,沒人會娶你們這樣的女子為妻。
」
我聽到這一句話,這些年來的好脾氣都不復存在,狠狠地一巴掌扇了過去。
他愣了,不過也是,他這樣的人,金尊玉貴地長大,哪個女子敢真的打他一巴掌呢?
我開始害怕:「你干嗎?!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你別忘了你今天還打了我一巴掌呢!我這是還給你!這是……因果輪回!」
能看得出來,他對這一切難以置信:「你膽子真大。」
「你賣身契都在我手里,我打死你都沒人管的,知道嗎?」
陸燕生語氣淡淡的,手摩挲我的臉頰,我越來越害怕,有些委屈:「我真的不知道會打過去,我……我可能是……」
他眼睛一直盯著我,狼一樣,然后狠狠低頭親過來。
我害怕,不敢反抗。
于是又一次。
我痛。
他緊緊地抱著我,一直,一次次喚我的名字,年年,我的年年,陸燕生的年年。
他要我叫他的名字,我叫不出來,他就折騰我,我忍不住,忽的閉上眼睛,抱緊了他。
他開始對我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從這一夜開始的。
很溫柔,很寵溺。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我又開心,可又不開心。
開心的是我喜歡他,我真的很喜歡他。
不開心的,是我不能細想跟他的關系。
而日子稀里糊涂地過下去,實在不是我的性子,況且我害怕他。
于是,我逃跑了。
趁著月黑風高,拿了金銀盤纏,翻墻逃走。
逃亡的第一站,是瑯坊,我自然要去看我孝順了這麼些年的阿母。
阿母見到我,得知我要逃,先是震驚,而后卻十分令我敬佩。
她說,走吧,過不下去,就別耽誤自己。
我說,好。
她拿給我一件衣衫做念想,還有盤纏,我不要,她硬塞給我:「多拿點傍身總是沒錯的,只是阿母沒有能力,不能留你在我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