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慢慢站起來。
他也不著急走,就那麼扶著我,等我緩了好一陣,腳不麻了,又往前走了。
我踩著小步子跟在他身后。
他走了一陣,發現我沒跟上,又停下來等我,等我上來了,又往前走,只是這一次,他步子放得極慢。
我爸媽并沒有葬在公墓,而是葬在山野上,這也是因為我爸媽一輩子都想回歸到田園生活,死之后總算如愿了。
這個山坡有些陡,我從小沒走過什麼山路,記得爸媽剛去世那會,我在這山坡上一邊哭,一邊往山下走,一路跌跌撞撞弄得滿身是泥。
江肆月那會又高又壯,還是個冷酷無比的半大少年。他一個人走到山下,才發現我沒跟上,又跑上來找我,最后干脆把我扛在肩上,還吼我,說我怎麼這麼笨,爬個山都摔成這樣。
他當時脾氣不太好。
在他家那會兒,他經常發脾氣,一開始我以為是生我的氣,后來周管家告訴我不關我的事,是他自己走不出恩師去世的陰影。
后來慢慢地他收起了脾氣,開始好好跟我說話,學著像個家長一樣照顧我。他經常半夜和我坐在客廳,然后看著哭鼻子的我,嘆著氣反省自己的行為。
「別哭,以后,我們相依為命。」他抱著我顫抖的肩膀,自己也哭得泣不成聲。
因為年齡相差 12 歲,住在他家,怕別人說閑話,周管家提議讓我叫他叔叔。
我剛開始有些不能接受,他就一個大男孩,叫哥哥還行,叫叔叔也太奇怪了。
他卻開玩笑說:「叫叔叔叫哥哥都一樣,我還不是被你欺負。
」
我聽他這樣說,放下芥蒂,人前叔叔,叔叔地叫,回到家,將拖鞋,書包一扔,躺在沙發上,命令他給我拿水果,拿電腦,聽他給我講題。
他嘴上罵我「怎麼這麼蠢」,卻總是幫我整理好作業才回書房做自己的工作。
回憶起那段時光,就是兩個走到懸崖邊上的人相互取暖,互相磨平棱角,最后變成了珍貴的猶如親人一般的存在。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不愿再叫他叔叔了呢?
大概是看了太多言情電視劇,女主叫男主叔叔,最后都沒什麼好下場。
青春期的我開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開始偷偷把他寫進自己的日記,開始覺得班上那些半大的男孩幼稚且可笑,不及江肆月萬分之一。
我開始琢磨著自己的那些青澀情感,難以說出口的萌動,要如何才能實現。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自己越來越不能自拔,終于在一次洗了澡后,穿了一件真空吊帶試探他。
結果他當時看了我半天,最后猛地收回目光,那天我們一晚上沒說話。
既尷尬又羞恥,我一晚都睡不著,想著明天怎麼跟他解釋。
結果早上起來,他早就不在了,等過了幾天再回家,他帶了一個女人,跟那女人介紹我是他侄女。
那一刻,我心痛到不能呼吸。
后來我深陷在痛苦與不甘的沼澤,明確跟他表示我喜歡他,他也明確地拒絕了我。
再后來這種我試探他拒絕的戲份一再上演。
我累了,好累。
想到這里,我突然想到了陳燁。
我舒了一口氣。
終于有一個人可以將我從這泥潭中拉出來了。
21
我摸出手機,給陳燁發了一條信息。
「哥哥。」
他沒有回我,我又把手機摁滅了。
江肆月沒怎麼說話,一直在皺著眉頭回信息。
我時不時地看看手機,有沒有回復。
「中午想吃什麼?」他突然開口問。
「都行。」我沒什麼胃口,也不感興趣。
他打電話訂餐。
正在這時,陳燁的微信卻來了,「怎麼了?」
「想見見你。」我回得很直接。
以前每年的忌日,情緒低落的我都是和江肆月一起度過的。
如今,我第一個想到的人是陳燁,第一個給了我愛情的男人。
「好啊,我去學校找你。」
我回了一個「好」字。
「有一家海鮮店,我還沒帶你去吃過,我訂了餐,帶你去試試。」江肆月突然看著我。
我想起陳燁之前帶我去的那家,脫口而出,「陳叔那家嗎?我吃過了。」
他側過頭來,疑惑地看著我,有些詫異。
「陳燁哥哥帶我去吃的。」我回答。
「……」他沒了話語,過了半晌,才又問,「好吃嗎?要再去嗎?」
「不了。」我搖了搖頭,想起什麼,又說,「我要回學校,把我放在學校前面那條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