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胖叔是之前在我們高中門口賣烤紅薯的,我們上學時經常吃。現在換了他兒子來做,選的紅薯不如從前了。周思恒一直很喜歡吃,但嘴也是真的刁。
“那你別吃了,屁事真多!”
我上去奪紅薯被他躲開了,抬手扔過來一個小盒子,“給你的,我可不白吃。”
里頭裝著一條巴洛克珍珠項鏈,是我的偶像上個月在演唱時戴過的,我在朋友圈發了想要同款,但是沒舍得買。
沒想到周思恒竟然看見了,還給我買了!
“你什麼情況?”
“那你給我媽錢什麼意思?是打算還完了債走人嗎?”
我捧著項鏈的手一頓,“不是。我只是想搬出去,你現在回來了,家里也不方便……再說,也是我該給的。”
周思恒看了我半晌,站起來逼近我,“沒什麼不方便的,這麼多年都是如此,除非……你的心思變了。”
他說著拿起項鏈,繞到身后慢慢給我戴上,“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絕不攔著,只是別讓我媽太傷心。還有,別用錢來讓自己心安理得,你欠我們家的這輩子也還不清。”
2
周思恒說的話雖然不好聽,但確實是事實。
我從十一歲就進了周思恒家,周爸周媽管我吃喝供我上學,從來沒虧待過我,甚至比對周思恒還寵。
除了心善以外,我知道,他們是想讓我當周思恒的童養媳。
周思恒的左耳先天殘疾,外形正常卻沒有聽力,后來戴著人造耳蝸好了很多,但始終是父母心頭的一根刺,總怕他被人看不起,以后找不到老婆。
我私以為他們是杞人憂天,周思恒相貌出眾,學歷也高,在我們這個小地方是很吃的開的,真不至于孤獨終老。
就算他真找不到老婆,也一定是因為他那副臭德行。
大概是從小有耳疾,周思恒是很自卑且敏感的,在父母跟前沉默溫順,在學校卻截然不同。
孤僻,還有些野蠻,對于嘲笑和欺辱,他從來都是用拳頭對抗。哪怕被打的鼻青臉腫,至少心里是痛快的。
我一直都很羨慕他,從第一次見他開始。
那時我剛跟著母親搬到這座小城來,為了躲避我嗜賭成性還家暴的父親。
他是個很糟糕的人,我對他的記憶為數不多,大都充斥著刺鼻的酒味和狂躁的嘶吼。再加上打砸家具的聲音和母親的哀嚎哭泣,就是我的整個童年。
同意跟母親離婚,大概是他最后的良知。母親算是逃出生天了,帶著我來了這里暫時租住在一套小房子里,跟周思恒家一個小區。
屋里全是二手的舊家具,連空氣都帶著腐朽發霉的味道,卻構建出了我們新的生活。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父母離婚意味著什麼,更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對母親來說有多艱難,只是單純的開心,終于可以遠離那些可怕的聲音了。
母親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我送進了附近的一所小學,但我過的并不好。
因為我的書包破了還沒買新的,我的外地口音很重,開家長會時母親為了打工也沒來……
那樣的窘迫,在范圍性排他的小孩子中顯得格格不入,新鮮或者嫌棄,都會變成厭惡的借口,進而生出捉弄欺負的“樂趣”。
于是我的書包變得更破,課間上廁所回來,總會多兩個腳印;同學們也開始怪腔怪調地學我說話,哄堂大笑;還不知從哪看到了我的入學情況登記表,父親一欄是空的,便就此又多了一個嘲笑的理由。
孩子的惡意總是咄咄逼人的,而我會的只有軟弱和躲避。
因為父親,我一直都很怕大聲的呼喝或者肢體推搡,總覺得下一秒必定會響起母親的哭聲。所以面對旁人的辱罵和欺負,我只是低頭瑟縮,祈禱著他們累了能快點結束。
有天放學時,我的書包又被扯壞了帶子,只能抱在懷里往回走,心里想著該怎麼跟媽媽解釋這半個月來的第五次“不下心”。
突然被人從后面撞了一下,書包掉在地上,書本散落一地,被追趕著打架的男孩子踢的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