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口的污言穢語,劈頭蓋臉地向我襲來。
他順起皮帶抽打我,用沾著爛泥的鞋底踩在我的臉上。
見我奄奄一息地癱在地上,他搖搖晃晃地離去。
電閃雷鳴的雨夜,著急趕來接我的池易,跟著路面顯眼的痕跡找到了這里。
他僵硬地站在幾步之外,眼里滿是怒張的血絲。
施暴的罪人還沉浸在暴行之后的喜悅里。
平日連條魚都不敢殺的池易,驀地掏出隨身攜帶的鋼筆。
他拔掉筆帽,緊緊地攥著手里的鋼筆,走向背對著他的男人。
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插進中年男人的背脊。
男人吃痛地跪倒在地上,疼地叫喊。
池易卻絲毫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染血的鋼筆再次捅進男人的腹部,沒有一絲猶豫。
一切都好像停止在那個瞬間,我虛弱地望著發狂的池易。
聲音嘶啞地連聲哥哥都叫不出......
再醒來時,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
媽媽不在,哥哥不在,除了醫生就是護士。
后來警察來了,他們告訴我:
對我實施暴行的男人搶救回來了,他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但我的哥哥,也因故意殺人面臨牢獄之災。
而我媽,因為一時間受到的打擊太大,精神出現錯亂。
那時候,徐晴,也就是我哥的未婚妻。
她為我媽找了最好的醫生給她進行治療。
她為我哥來回奔波,在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壓力下,最后流了產。
我哥進去了,我媽精神失常了。
這個家一下子就變了。
同我的世界一樣,分崩離析。
18
因為我還是個學生,面臨著高考。
盡管最后因為身心俱損,沒能參加。
但警察為了保護我,消息封鎖的很好。
大家只知道我哥殺了人,我媽瘋了。
我從此淪為殺人犯的妹妹,遭人唾棄。
沒人知道我花了多久邁出第一步,走出這個陰影。
每每在家里被媽媽追問哥哥去哪兒時,我都覺得心口被扎了針。
日復一日,我的心變得像個蜂窩,全是洞。
彼時的我,滿腦子想的只有一件事:
不該只有我的生活被攪得支離破碎,不得安寧。
那些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也要讓暴行者的家人嘗一嘗。
于是我復讀一年,改報院校,找到了肖言。
和我預想的不一樣,我第一眼見到肖言,覺得他一點也不像那個骯臟的男人。
可是那又怎樣,是他兒子就行了。
已經被報復蒙住心的我,失了心智。
我接近他,贏得他的信任。
我要攪得他也沒好日子過。
他工作的便利店,我去了,然后他丟了工作。
他家,我去了,然后他在左鄰右舍的聲譽更差。
我以為只要有更多的人知道他的事,戳著他的脊梁骨罵他。
我就會得到報復的快感,從而得到解脫。
可是我錯了。
從他鼓勵我一定要好好讀書,念完大學,走向更美好的未來開始。
從他讓我戴上口罩,才肯帶我回家開始。
從他故作淡然,滿不在乎地說著他爸從不著家,他是如何在旁人的救濟中長大開始。
我就醒了。
發現自己之前做的事是多麼的荒唐,多麼的惡心。
多麼的喪心病狂......
我竟試圖用傷害別人的方式來幫自己得到解脫。
這樣的我,和那個畜生不如的罪人有何區別。
肖言和他爸不一樣,和我也不一樣。
他一身清朗,干凈明亮。
他該有絢爛美好的未來。
于是我放棄了復仇,也放過了自己。
只是我沒想到,徐晴會追到這里。
她的出現,提醒著我曾經對肖言做過多麼卑劣的事。
19
徐晴失去了她和哥哥的第一個孩子。
我知道她比表面上看起來痛苦多了。
對于我當初要復仇的想法,她是很支持的。
但現在,我希望肖言能實現他的夢。
只要堅持念完大學,走完這條路,他可以過得更好。
所以,我告訴徐晴,我不想復仇了。
徐晴的反應很激烈,她說我心太軟,看人的眼光也太淺。
有其父必有其子,她偏執地認為肖言不值得同情。
她說我不做,就她來做。
總之,肖言就該為肖平犯下的錯承擔一部分罪責。
我不能讓他毀了肖言的未來。
我哀求她,求她放過肖言,放過一個無辜的人。
她不肯,瘋笑著說:
誰不無辜?
你不無辜嗎?你哥不無辜嗎?
我和你哥的孩子不無辜嗎?
她聽不進去我的話,起身就要離開。
情急之下,我拽住她的手,低頭央求道:
就因為我們是無辜的,我們才最清楚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