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他抿了口咖啡,掀起眼皮看我,「我家的鑰匙丟了,現在只有你這里有。而且你不是說要兩清嗎?留著我家的鑰匙,怎麼兩清?」
「就這?」我不可置信,「你就不會找個開鎖匠把鎖換了?這樣我也不能再去你家了捏。」
他往后靠,扯出一抹笑,「那我怎麼找借口見你?」
……行,夠直球。
他手指在桌上隨意地點著,接著說:「我們認識四十四個月零五天,你『追』了我四十二個月。在這期間你一共寫了四十篇短文,差不多平均每月一篇;同時在這四十篇文里,有十篇和我的生活有部分重合,有三四篇甚至是一模一樣。」他頓了頓,抬頭看我,桃花眼微瞇,「真有你的,木落。」
我有些羞澀,「不敢當,不敢當。一般厲害。」
項鈞手指一頓,怒極反笑,我仿佛都能聽到他磨牙的聲音。
既然打算談談,那不如干脆把話都說明白。因此我決定先緩和一下氣氛,以免他氣急敗壞做出什麼事。
「你怎麼發現我的?」
項鈞皮笑肉不笑,「大數據推送。」
我太陽穴跳了一下,尬笑,「原來你也用那個 APP 呀……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微微挑眉,「在你決定『放棄』我的那天。」
「放棄」二字被他拖長了音,頗有些咬牙切齒。
「于是我用了整整四天,看完了你寫的所有文。」他瞥了一眼我蜷起的手指,莫名笑了一下,「說實話,寫得不錯。」
你要說這個我就不困了。
我頓時來了精神,「那是當然,我也算得上是爆款作者了。甚至有讀者夸我各種風格都能駕馭,文筆極佳劇情又妙,人設飽滿,結構緊湊。」
項鈞敷衍地應了一聲,「嗯,你還挺驕傲。
」
「不然呢?難道我也要做卑微舔狗女主嗎?」我有了點脾氣,語氣變沖,「你要和我談,那我們今天就說清楚。瞞著你以你為原型寫小說是我不對,但是平心而論,這是三年我對你不好嗎?逢年過節我都給你送禮物,還都是稱你心意的。平時你有什麼事,我都隨叫隨到,比外賣小哥都快。你把公寓鑰匙給了我,所以我勤勤懇懇給你當保姆整理家務……」
我本想瀟灑地幾句話結束,但是這些瑣碎的東西若是開了口子,就會如洪水決堤滔滔不絕。
四十二個月,他也記得我「舔」了他四十二個月。
可他給了我什麼回應?
頻繁更新的女友,若有若無的曖昧,若即若離的距離。太近了就推開一點,太遠了就拉近一點。把我當玩具嗎?
我都算得上是真真切切體驗了一把卑微舔狗女主的經歷。
細數種種,我最后說到:「說真的,我覺得我們之間根本算不清楚。我利用你,你也沒怎麼好好對我。大家都不是什麼好人。不過我現在想退出了,我受夠了。那既然你還在海里自得其樂,為什麼還要來打擾上岸了的我?是這樣很好玩嗎?」
我不會相信什麼幡然悔悟浪子回頭。浪子在海里這麼久,回頭又怎樣,周圍哪有岸?
我心下分析,無非是我利用他這件事傷到了他的男性自尊心,他不能接受身為舔狗的我其實別有用心,所以他現在想報復回來。
果不其然,接下來項鈞就問了一句:「那這麼長的時間里,你對我有過一次動心嗎?」
在我發表小作文時,他一直神色淡淡的,直至此刻,眉眼微斂,顯得稍許認真。
我放松了身子,陷入柔軟的靠椅里,嗤笑一聲,「我說我有,你信嗎?我說我沒有,你又信嗎?說不定我又開始收集新的素材,所以在騙你呢?」
項鈞修長的手指一直在摩挲咖啡杯,到這句話停下了。他多情的桃花眼追隨著我,仿佛一往情深。
他說的話,也讓人誤會。
「只要你說的話,我都信。」他的神色仍是淡淡的,但握著杯子的手骨節已隱隱發白。
我突然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我知道,我們之間,早已失去了信任。我清楚他擅長逢場作戲,他也知道我為了寫文會不擇手段。我們之間但凡有交集,就說不清其中摻雜了幾分算計幾分真心。
最后我輕輕嘆了口氣,盯著一口未動的咖啡,笑了一聲,「我從來不喝咖啡。」
我咖啡因不耐受,從來不碰奶茶咖啡這類的東西。只是卡布奇諾是項鈞的最愛,所以我常買來給他喝。他一杯,我一杯,他會喝完,而我一滴都不會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