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攻防圖是在京中所做,能看到它的,只有我爹、他的親信和我。
除此之外,就只剩能隨時隨地出入將軍府的肖行、肖止,與齊憐。
8.
肖行與肖止皆是皇子,不至于通敵。
這其中嫌疑最大的便是齊憐,可一切都苦于沒有證據。
我捏著那封羊皮卷,想找齊憐拼命的心都有,但我沒有時間。
兩軍交戰,每一刻都是關鍵,現在是由我爹的部下在苦苦地支撐,但將領受了重傷,軍中士氣低迷,急需要有人過去鼓舞士氣。
最好的人選是先皇,可他早已纏綿病榻多日;次之是肖行,他一身武學皆由我爹傳授,又是曾經的太子、我的未來夫婿,偏偏皆是曾經。
再剩下的人選,便是我。
我從生下起便沒了娘親,除了在將軍府的日子外,大部分時間便跟著我爹四處打仗,那些兵將也算是對我臉熟。
不過也僅僅算是臉熟,能不能有足夠的威望難說,我也只是剛剛及䈂而已。
捏著羊皮卷的時候,我腦海中閃過了很多的念頭。
比如我爹的傷勢如何,現在兩軍對壘的情況,我過去后究竟能不能帶領他們打勝仗,還有……我會不會死在那里。
偏偏肖行還在我面前道歉——
「時瑤,是我對不起你。」
他對我何曾這般低眉順眼過,眼下卻連腰肢都是彎的。
我將羊皮卷遞到他眼前:「你知情嗎?」
「知情。」肖行跪了下去,「是我對不起你和師傅。」
我看了他兩眼,說不出來心里究竟是什麼感覺。
眾人皆知我愛戀肖行,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只會在他面前有所收斂,只要是他的話,我都會聽。
我曾以為,只要我再努力一點,他總會看到我的好。
可原來情愛這件事,從來就容不下「努力」這個詞。
剛剛他毫不猶豫的「知情」二字,是騙我。
他若是早就知情,不會五日后才來見我,他是為了讓我將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扛在自己的肩上。
我細細地將羊皮卷一點一點地卷好,拆穿了他的隱瞞:「如此看來,便是齊憐所做。你想同她一起擔責我不攔你,但你可準備好了歉禮?」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包括齊憐?」
在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肖行猛地抬起了頭,垂在身側的拳頭緩緩地握緊:「只包括我。」
我不記得當時沉默了多久,只記得當時紅了眼眶,喉間的酸澀比劍傷還難忍。
我難過自己瞎了眼,也難過我爹教出了這麼個白眼兒狼。
后來,我代替我爹掌管三軍,在沙場內整整戰了四個月,落入生死險境不計其數,每經歷一次險境,我對肖行和齊憐的恨意便多添上一分。
唯一支撐我過來的,便是恨。
再后來,我打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勝仗,面對齊國求和,我只向陛下求了一件事——讓齊憐成為和親對象。
我不能讓齊憐回去,也不可能讓他們如愿以償。
這些債我要親自一點一點地討回來。
肖行說我歹毒,可從來就沒人生來歹毒。
9.
三日的光景很快就過去了。
我已經習慣了耳朵上多個東西,也到了我與肖行約定好的日子。
我在將軍府內,一邊吩咐著官家再檢查一遍我的行囊,一邊把剛命人打造好的金拐杖送到我爹面前。
看著那金光閃閃的拐杖,我爹不僅沒有感動得眼淚汪汪,反而氣得吹胡子瞪眼,大罵我是敗家子,舉著拐杖單腿蹦跶著就要來揍我。
我見勢不好,逃之夭夭。
雖然他老人家只剩下一條腿,速度卻沒慢上多少,我幾乎是繞著將軍府跑了一圈兒,才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藏好。
午后陽光正烈,我窩在假山里的一處小山洞里,突然有些感慨。
若是幾年前,將軍府的這里又怎會僻靜——我會扒拉著肖行練劍,肖止又會纏著我,齊憐則候在涼亭內烹茶、撫琴……
「就猜到你會在這里。」
還沒等我做個「物是人非」的總結陳詞,心里的感慨就被打斷了。
我扭過身,看見山洞的另一處開口正站著肖止。
他彎腰看著我,身上還穿著龍袍,也不知是怎樣避開府內侍從的。
見我回看向他,他下意識地就想往山洞里鉆,可他如今早已不是那個才及我肩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