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我雖然迷迷糊糊的,但也有時候會清醒過來。小茴香豆,我的頭好疼,好像里面有什麼在打架一樣。」崔致聲音淡淡的,「你說,我會不會就這樣,疼壞腦子?」
我沒有說話。
他本來移開的視線,便又重新投在我的面容上,許是見到了我沒有忍住流下的眼淚,他眼神一怔,又是無奈又是愧疚地說:「小茴香豆,你別哭……顏阿姨該怪我了,我害得你哭了多少次?」他想撐著身子來拉我。
我自己抹了眼淚,我是不愛哭的,我當真不愛哭。
「崔致,你一直說我是你妹妹,那我在你生病的時候,照顧你又有什麼不行?」我忍著哭腔,慢慢說道,「我的成績好不好,你是知道的……難道你是想趕我走?」
他的手便停在半空中,喃喃道:「我沒有,小茴……但這樣,總歸不好,我怕有人說你。」
崔致不是會看待他人視線的人。
他一向是驕傲的、矜貴的。
而我……其實我已經逐漸忘卻穿書之前的年紀,但我既然能夠接受穿越,又怎會在意他人的注目?
我只關心我在意的,僅此而已。
「崔致,我媽媽走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你還記得嗎?她說你們兩個人要好好互相照顧對方,崔致,往日只許你照顧我,現在便不許我照顧你,是不是?」
于是這少年便更加慌亂:「不是的,我沒有這麼想……」
我將他按回被子里去,看著他那雙明澈如水的眼睛,認真地說:「好了,你躺回去,天氣冷了,會感冒的。」
崔致似乎也迷糊了,絮絮叨叨和我說了些什麼「不行」「不可以」「擔心」的話,又皺著眉昏睡過去了。
我坐在椅子上看他片刻,起身出門給顏母打了電話。
011.
在即將跨入冬天的時候,顏母和顏父回來了一趟。
顏父已經好了很多,只是精神仍舊不濟,他來看過幾回崔致,沒忍住,哭了,旁邊的顏母就輕輕打了下他的肩膀:「都多大了,還在孩子們面前哭。」
崔致是看不到的,因為他正閉著眼靜靜地躺在床上。
顏父哽咽了一下:「我們阿致太可憐了。」
顏母無奈地說:「你先下去喝杯茶吧,我和你女兒聊一聊。」
他于是抽泣著下樓去了。
顏母轉而看向我,輕聲問道:「是休了半學期嗎?」
「嗯。」我點一點頭,愣了愣后,看著似乎憔悴不少的顏母,緩緩道:「抱歉媽媽,我這麼任性。」
她看我半天,突然笑了,握住我的手,輕輕拍了拍:「小茴,我的女兒……從小到大,我一直覺得你很成熟,不像阿致,還有調皮的時候。」說到這里,顏母的聲音也有些哭腔:「崔致的媽媽,和我是很好的朋友,我一直把崔致也看成自己的孩子……你任性這麼一回,我覺得很好,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和你爸爸都會支持你。」
「這是你自己的人生,需要你自己做主。」
「只是我希望,你也能照顧好你自己。」顏母輕輕撫摸著我的臉,溫柔地笑了。
在這溫暖的房間中,我第一次覺得我是顏茴——
不是惡毒女配顏茴,只是顏茴,有著自己人生的顏茴,不是穿越而來的外人,僅此而已。
-
一直到顏父顏母離開烏水鎮的時候,崔致的情況也沒有好起來,他中途也有醒過,只是昏迷的時間更久。但凡醒來,崔致也總是強忍著疼痛安慰我,笑著說要自己洗漱,我握著他的手,說再不好轉我就會替他洗漱,于是他便虛弱地笑起來。
在這段時間中,柜子里堆積了很多的藥品,也來過很多的人,說著一些可有可無的安慰的話,時間便也就這樣慢慢過去。
在即將迎來春節的時候,崔致的生日也到了,我便在晚上出了門去買長壽面的材料。
今年不知為何,天氣很冷,很早便下雪了,天也暗得很早。
我乘著昏黃的路燈,踩著雪一步步往回走,手上拎著長壽面的材料。
等到快要走進崔致家的小院子時,我看見有一排腳印密密麻麻地蔓延進了小院子中。
有誰來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