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道,我爹爹是駐守北境的大將軍,手握十萬重兵。
突然拼起爹來是怎麼回事?
我只好硬著頭皮迎戰,周家有兩個女兒,我爹爹是太傅,我長姐是國母,我外甥不出意外是當今圣上……
“周沐”她出聲打斷,“你說,我以十萬精兵做嫁妝,李燁,會娶我嗎?”
說實話,我懵了。
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提醒一下,您已婚。”
“那又如何,屆時他已當權,隨意找個理由,假死出宮便可。”
我說你小心我現在就去太后那里告狀,揭發你這不純潔的小心思。
趙茹芳很是自信,無憑無據的能說什麼,況且如今誰不想招攬我父親,后宮豈敢動我。
這話我倒是無法反駁,“看來你話本子看得也不比我少啊,只是,我有些好奇,你為什麼會有這麼突然的想法?”
她眉梢一揚,“我不想守活寡,寧王殿下說他愿意助我出宮,也可以娶我,思來想去,這主意是不錯。”
“所以,李燁也跟你提了?”沒等她回應,我又自顧自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他喜歡長得好看的,他不會委屈自己的。”
趙茹芳一怔,冷笑出聲,你不用跟我在這貧嘴,到時候走著瞧。
我對著她背影喊,你才不要在這跟我臭顯擺,有能耐,讓李燁走到我跟前來說啊。
和趙茹芳吵架,我十有九贏。
但這次,我氣死了啊我。
燁狗子,你的破事兒怎麼這麼多。
用晚膳的時候,我問李燁,你最近除了和長姐見面,是不是還勾搭了其他人?
他茫然地夾了一筷子青菜塞進嘴里,沒有啊?
我咬著牙,“說,坦白從嚴,抗拒用刑。
”
他臉色一變,這……你不會說的是繆仿青吧?
這又是誰?
我感覺那口氣已經堵到喉嚨口了。
燁狗子能耐啊!
“是……是兵部的同僚。”
他使勁兒解釋,“我知道你那些話本子里什麼都有,但我倆這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偶一起休憩,是不是又傳出謠言了?”
說著還眉目含情,意有所指道,我喜好什麼樣的,王妃難道不知道嗎?
“誰跟你在這嘻嘻哈哈,我說的是趙茹芳。”
他收了玩笑神色,“你知道了?”
我悶悶出聲,“嗯,她說要帶著一支軍隊嫁給你。”
他給我夾了塊紅燒肉,我不會娶的你放心。
我無甚胃口,那寧王那邊怎麼辦?
他笑,再說吧,你不用擔心。
我問,趙家的支持很重要嗎?
李燁點頭,否則皇兄怎麼會在與你長姐情意最濃的時候娶了她。
說來挺神奇的。
我姐,她年紀輕輕居然就做太后了。
意識到這事兒,是因為宮里傳來旨意,太皇太后宣我進宮。
母妃也在,哎呦,一看到我淚珠就啪嗒啪嗒地掉。
這毛病怕是治不好了。
太皇太后很客氣,賜座看茶,還上了我最愛吃的桂花糕。
可這讓我心中更加惶恐。
她說,哀家第一次見你就很喜歡,想讓你做兒媳婦,不止為著南境,還因為你的脾性,與我年少時有些像。
這……在我眼里她一直是跟菩薩一樣的典范存在。
“后來你嫁給燁兒,雖不免遺憾,但哀家覺著這樣也好,不過既入了皇家,有些事就由不得自己。”
不好的預感愈加濃烈。
果然,她說,你想必已經清楚如今朝堂之爭,論理,李炙比李燁更適合監國,可他野心太大,絕不會滿足于攝政,若是北境十萬兵權在手,就算直接造反也使得,哀家實在不能冒這風險,你能懂嗎?
懂,自然懂。
她嘆氣,李燁倔,說什麼也不肯娶趙茹芳,你和你長姐一樣,是個好孩子,勸勸他可好,你……就當她是個擺件兒,進門后不理睬就是了,待大勢定了,她又是二嫁之身,翻不出什麼浪花來的。
我低著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母妃走上前抱住我,淚流滿面,“我這苦命的兒啊,你放心,不論如何,我心里只認你這麼一個兒媳。”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會有心思開玩笑,我說“如果趙茹芳先給您生了個孫子呢?”
她一愣,隨即在我背上輕輕一拍,“你就不能給我爭點氣嘛?”
我扯扯嘴角,連一句好都應不出來。
想來在這兒也是沒有結果的,我向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和母妃恭恭敬敬叩了個首,說,讓我想想。
長姐如今很是忙碌。
等待時間分外漫長,也正因為這樣,更加切身體會到了茫然與無助。
他們好似都有自個兒的使命與責任,我呢,分明地與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來秋勸我,天色已晚,還是先回去吧。
我搖頭,我亟需要一個支撐。
許是衣裳妝發的緣故,長姐看著滄桑了許多。
她說,抱歉,把熙王府卷進了風波。
一見到她,我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怎麼辦啊長姐,趙茹芳真是太討厭了,她怎麼這麼討厭,我現在從小到大最討厭的人就是她了。”
長姐苦笑不得,替我擦掉眼淚,說,這可真是孩子話了。
我仍舊哭,我既不愿讓李燁娶她,也不想讓大家為難。
長姐感嘆,沒想到兜兜轉轉,終于有一天,你還是和我面臨了同樣的抉擇。
我悶悶出聲,你當日做了那樣的選擇,后悔嗎?
長姐沉默,仿佛過了許久才找到答案,我不曾后悔,只是心有不甘。
她說,阿沐,帝王家從來都身不由己,彼時趙茹芳進后宮是遲早的事,不是誰一己之力能抗衡的,我也不想抗衡,我是真心為他。
可今時不同往日,李燁也不是李煥,一切都需你自己把握。但也不必太苛責,不論做什麼決定,長姐都站在你這邊。
我沒有問,就算失了宸兒的江山你也不怨嗎?
(三十一)
我在屋頂上坐了一夜。
巧地是,李燁也一夜沒回來。
想來,一定很辛苦吧。
做決定很難。
可明白自己的心很容易。
我選了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心平氣和地李燁商量,我好像該離開了。
他攔著,再三保證,不會娶趙茹芳,更不會娶其他人,叫我放心,不要意氣用事。
我說我做這個決定不是與你賭氣,也不是鬧脾氣,相反,我一如既往地相信你。
“離京這事兒其實想了很久,你知道的,在沒嫁進王府之前,我就計劃著去看山看水看景兒,把所見所聞記下來,最好寫成個話本子,流傳千古,我還想做一幅大輿圖,給未出過遠門兒的人看看,我還要去體驗師兄口中的江湖,過女俠的癮……你看,我有這麼多事要做,再不出發就來不及了。 ”
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灑脫,你原就不在這些計劃之中,現在不過讓它回到原點罷了。
“你再等等,等我處理好一切……”
我搖頭,你這段時間忙得焦頭爛額,我身為妻子卻什麼都幫不了,你看,甚至連勸你娶個新婦這麼件簡單的小事都做不到。
我深吸一口氣,你,長姐,就算是趙茹芳,都能在這京城有自己一番天地,而我始終像個旁觀者,庸庸無為,自責且難過,這于我實在煎熬。
李燁哽咽,那你不要我了嗎?
我要啊,怎麼不要,我恨不得天天將你拴在小棕馬上,看花飲酒,聽鳥臨山,片刻不離。可是李燁,你有你的責任,我也有我的堅持。
他紅著眼眶掙扎,這并不沖突。
我抹了一把眼淚,笑著問,你想一下,如果沒有我,你如今會做怎樣的抉擇?
他說,這個假設已經不存在了。
我搖頭,存在的,只要人心有異,就會有假設存在。
我害怕影響你的人生,明白嗎,我怕你有朝一日后悔,這于我而言太沉重,就當我怯懦,不敢承受吧。
李燁終于沒有再挽留,或許知道留不住,或許也覺得,這樣更好。
我輕輕抱著他,我會一直等著你,等有結果的那一天。
他問我什麼時候走。
我說,過幾日吧。
其實我偷偷給自己定了時限。
我在與子坊待了三日,做了一件衣裳。
布料選的湛藍色,在袖口處繡了幾片暗色云紋,樣式很普通,針腳也不夠綿密,希望他會喜歡。
行李是早就備好了的。
臨走前,只跟爹爹告了別,我拍拍他肩膀說,你命真好,名字不用倒著念。
他除了感懷傷情外,也沒說什麼。
我就這麼離京了。
比想象的容易,也比想象的艱難。
(三十二)
山中不知數甲子,一葉落知天下秋。
時間過得飛快,我已經出第三回門了。
第一次去了苗疆采藥,旖旎的自然景色,濃郁的風土人情叫人忘憂。
男子奔放,女子熱情,走在大街上時不時能收到香花,可惜,我只能無情地告訴他們,本姑娘英年早婚,死了這條心吧。
第二次跟著師兄去了江南參加試劍大會,我本是去瞧熱鬧,一不小心卻出了風頭。
我問師兄,白綾躍一天到晚擺張臭臉,是因為我如今比他受人喜歡,嫉妒嗎?
這小子也不知道這些年經歷了什麼,小時候明明是個活潑的性子,如今怎麼終日冷著一張臉。
師兄玩笑,長得俊俏,身手又好,江湖上姑娘們前仆后繼地,他又沒有我有本事,八面玲瓏的,久而久之就只能這幅德行了,別說,就算是這樣,那臨淵派掌門之女還尋死覓活地要嫁給他呢。
哇哦,我忍不住朝凌躍豎起一個大拇指。
他白了我一眼。
第三回去得有些遠,華山。
莊主故友生辰,挑了兩名弟子送賀禮去,我從未去過,自然也想跟著去見識見識天下第一險。
去的時候風平浪靜。
回的時候,途經一家酒樓,聽見隔桌的人嘆息,“眼看高樓起,又見高樓塌,誰能想到寧王殿下會落地這個下場。”
這是我隔了這麼久,第一次聽到京城的消息,忍不住屏息側耳。
又一人感慨,“攝政王也是殺伐果斷,沒想到竟真的慢慢掌握了北境兵權,也不知日后會不會威脅帝位。”
我松了口氣,他成功了。
可又覺得哀傷,燁狗子終究還是娶了趙姑娘。
回山莊后,守山門的師兄給了我一封信。
意料之中,京城來的。
只是沒想到,來信人是皎潔。
見字如面。
阿沐,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不在人間了。
別傷心,不值得。
不過若你還能哭上一哭,我定然是高興的。
想來,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瞞你,欺你,傷了你最親近之人。
可我不后悔。
獻媚,進宮,得寵,一切不過逢場作戲,我從未傾心圣上。
相反,我害死他,為爹娘報了仇。
我知道林家滅門不是他的錯,可是怎麼辦呢,李家欠林家的債總要有人來償。
丹藥的事寧王也有參與,我已將與他往來的書信,證物都給了熙王,憑他的本事,多少有些用處吧。
從小到大,一直是你護著我,如今,我也終于能幫你一回了。
娘親走之前叫我無論如何好好活著,十幾年來我試著聽話,堅持,可是,太難了。
我想來想去,腦袋都想疼了,都沒想出一個在這世界上繼續待著的緣由。
你要是在我身邊就好了,一定會嘰嘰喳喳地與我說哪里的肘子好吃,歌舞好看,廟會熱鬧,人兒有趣……
山峰俊秀,江水奔流,人間值得。
可我不配。
再沒機會聽你說一句生辰快樂了。
萬千珍重。
(三十三)
南境與京城相隔甚遠,既然信已到手上,想必木已成舟。
我在后山為皎潔立了一個衣冠冢,給她做了碗長壽面。
好像京城的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于是,我便向莊主辭行,說想獨自去西北一帶看看。
他們不放心,一定要叫人陪同。
我只好,偷偷溜了。
但別以為我沒發現,白綾躍這小子一直跟在后頭。
起先是偷偷,后來連客棧都住一家,簡直是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堂而皇之明火執仗。
我叫他回去,他冷著臉反駁,自己要去西北辦事,順路而已。
我說,行吧,我突然覺得這地兒不錯,打算先住上十天半個月,您忙您先請咧。
這人二話不說,拿著劍走了。
我心中舒了一口氣。
可等我到下一家客棧時,好家伙,門口坐著喝茶的白衣劍客忒眼熟了,我怒氣沖沖上前,還沒開口,他倒打一耙,我先來的。
這樣的話,我就只能走心了。
我說我還念著一個人,短時間,也許長時間都忘不掉。
他道,你不用特意跟我說這些,也無需有負擔,我只是奉師傅之命護你周全,別的什麼都沒有。
哦,行,那就當我自戀一回了。
他再沒出現。
可我哭了,我碰著了一家黑店。
等意識到飯菜有迷藥的時候,身子已經麻了。
我喊得看似撕心裂肺,實則聲如蚊吶,白綾躍救命啊。
再無人應答。
果然,江湖教做人。
我渾身酸軟無力,使不上勁。
同一船艙內約有十幾個姑娘,應該都是被擄掠來的,全驚恐地縮在一旁。
看我醒了,面前的刀疤男有些興奮,“嘿,最有錢的這個醒了。”
我忙點頭,我有錢,有的是錢,最不缺的就是錢,把我放了,除了包袱里的那些,我保證還能給更多。
刀疤冷笑,面露猙獰,“別想耍滑頭,老老實實,有你的好去處。”
我舔舔干澀的嘴巴,賠笑道,這位大哥,那請問我們是去哪里呀?
他大約無聊,又或者覺著跟我說了也無妨,便道,有三個去處,大戶人家的丫鬟小妾,山溝里的媳婦,窯子里的姑娘,你想去哪里呀?說著還在我臉上抹了一把。
我強忍著惡心,笑道,這麼看,還是做丫鬟吧。
他淫笑,倒是個乖覺的,可惜以姑娘的樣貌,做個窯子里的頭牌都使得,可不能浪費了。
我面露惶恐,瑟縮著不敢說話。
不知過了幾許,終于上岸。
我留下了悔恨的淚水,找機會一定要去學鳧水。
話本子不是白看的,醫術也不是白學的,我身上帶著一些莊里常備的解藥,原是醒來即可自救,可惜看守人太多,且我不會水,便想著上岸他們分開行動后再想辦法。
逃得還挺順利,那些人武功不是我的對手。
關鍵是,白綾躍終于出現了,那劍法簡直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要不是我說留活口,他怕是要上法場。
將那些人販子捆扎一起,四周終于安靜下來后,他說抱歉,當日喝醉了酒,差點鑄成大錯,以后不會了。
我笑道,沒事,你看,我說過能自保的,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三十四)
叫綾躍看著這一串人,我去報官。
行吧,那我看著,你去報官。
他仍是不肯。
最后,我倆拎著刀疤去了官府,原本還想帶個姑娘一起的,可她們基本都嚇得四處逃散,剩下的幾個也已經腿軟地走不動道。
結果,大意了。
到了府衙,刀疤他反咬一口,說好端端在路上走著被我倆劫了。
我不禁拷問他的靈魂,您有什麼好劫的。
誰知道呢,財或色我都可以。
真是沒想到,這大哥還挺幽默。
官差問還有沒有其他證人,我說有,一串,還有一些救下的姑娘,都在城外。
江湖又一次教做人。
等領著官差趕到郊外,那些人販子和獲救的姑娘都不見了。
綾躍查看了一番,道,應該是被人救走了。
把我給氣的。
縣衙官差說,跟我倆比,刀疤長得更像壞人,就先下獄,還說一定會查清楚,叫我們放心。
這著實有些草率,我一路上跟綾躍喋喋不休,定要將這些人繩之以法。
受了驚嚇,我打算好好安撫一下心緒,便請綾躍找了當地最好的酒樓吃飯。
自然是他掏銀子,我又沒錢,包袱都丟了。
兩人靠窗坐著,便吃邊分析,這群匪徒可能會逃往哪里,那些姑娘不知道得救了沒有……
吃著吃著,我放下了筷子,好家伙,還找什麼線索,刀疤都走街上了。
綾躍提起劍,走,跟著看看他去哪。
可惜了一桌好菜。
兩人悄悄跟著刀疤七拐八繞進了城西一處宅子。
綾躍輕功好,帶我上了屋頂,往下一瞅,
哦豁,都在,一鍋端吧。
刀疤既然逃出來,看來縣衙是沒用了。
我道這次不能再讓人跑了,綾躍你留在這,我去府衙找人。
這次他沒再反對,只說,你當心,快去快回。
沒想到一說人販子的事情,知府大人親自接見了我,細細地問來龍去脈。
我著急啊,再不去人又跑了。
他卻一直叫我先喝口茶,潤潤嗓子。
察覺一絲怪異,我將茶水放下,說,差點忘了,城西還有個朋友等著我,再不回去該著急了,我先走了。
還未走到院外,兩個彪形大漢堵住了前方的路。
我回頭冷聲道,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他臉上仍掛著憨厚的笑容,道,姑娘遠道而來,想必定是累了,先歇息歇息吧。
這……想過水深,沒想到這麼深,敢情你們是一伙的。
我在心里罵了千萬遍,燁狗子你是怎麼治理天下的?下邊居然有這樣黑了心肝的地方官。
像是有什麼重要人物要來,知府聽到下人稟報消息后,急匆匆走了。
而我,只能乖乖蹲了監獄,敵人強大,打不過。
里頭又濕又冷,只有一扇小小的四方窗透著些許光亮。
心里并不擔心,相信綾躍一定回來救我。
但我等來的不是他,而是李燁。
想過千萬次再見時的畫面,我一定騎著高頭大馬,腰配長劍,英姿颯爽地從他面前挺胸抬頭地經過,而不是縮在陰冷的角落里狼狽不堪。
我站直身子,笑瞇著眼睛,好久不見呀,熙王殿下。
李燁摘下斗篷披到我肩上,我想躲,他手勁大,沒躲過。
(三十五)
知府在一旁賠笑道,看來這里頭有誤會,地牢冷,咱們先出去說吧。
外邊傳來兵器打斗聲,一名官差匆匆而來,道,外邊有個白衣少年叫囂再不把人交出來就把府衙給拆了。
定是綾躍。
我急忙跑到外院,告訴他,沒事了。
他見我無礙,面上一松,難得露出一絲笑意,眼神掃過我身后之人時,將我一把拉了過去,復又板起臉。
我輕輕掙脫,給兩人互相介紹,這是李燁,這是綾躍。
李燁冷哼一聲,從前叫人家燁燁,如今到底不一樣了。
我說你別指東劃西了,你下邊的人勾結人販子你知道嗎你,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干些什麼,尸位素餐。
那知府惶恐下跪,說下官不敢,請王爺莫聽信這位姑娘一面之詞。
李燁負手而立,居然沒有生氣,“這事我會叫巡撫查清楚,不過,”他指指我,“這個人已經嫁人了,也不好總叫人家姑娘,叫王妃吧。”
知府從善如流,哦,原來是王妃娘娘,難怪如此聰慧機敏,俠肝義膽,為民所憂,真是神仙菩薩……
我和綾躍折騰了這麼久,燁狗子一個眼神就辦完事兒了?
有些人追逐廟堂是有道理的。
綾躍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帶人去了城西的宅子。
我抬步就要跟上,卻被李燁一把拉住。
“陪我躺一下,我連著趕了好幾天路,有些累了,”半拖半拽地帶著我往廂房走去。
進了屋子,李燁自顧自脫衣裳,還問我,你脫不脫。
我罵,臭流氓,不要臉。
他笑,你想什麼呢,我就是單純想睡個覺,怕不是你太久沒見我,腦子就忍不住琢磨那檔子事,那我只能勉為其難地……
“睡覺吧你,”我抬腿就是一腳。
他笑嘻嘻地躺下,沒過多久,呼吸均勻。
我小心翼翼走到床前,他比之前黑了,也瘦了,五官顯得更加硬挺,下巴上長著瀝青色胡茬,有些密,鬼使神差地,我竟伸手去戳了戳。
待反應過來,已然太遲。
李燁單手枕頸,眼睛卻沒有睜開,嘴角輕輕上揚,“怎麼樣,我是不是更好看了,周沐你是不是很后悔,當年狠心將我拋下。”
我毫不客氣地將枕頭砸他身上,后悔個錘子啊后悔,本姑娘日子過地逍遙得很。
巡撫辦事很利落,很快將匪首帶到李燁跟前。
連我不知丟在哪兒的包袱也一并帶了回來。
問了才知道,這柳城知縣確與匪徒勾結,行人販便利以謀私,知府并未參與,不過是得知攝政王要來,才特意回護下屬,想將事情壓下,待后再處理。
我問,那些姑娘們救回來了嗎?
巡撫恭敬回話,王妃放心,下官定一一將人尋回歸家。另外,白公子讓我給您帶個話,他有要事在身,就不陪您去西北。
我這才發現,綾躍沒有回來。
這樣也好。
我跟李燁道別,想回去休息了。
他也沒有勉強,只派人將我送回客棧。
那便衣侍衛一路無話,直到離去前才說了一句,娘娘莫怪,殿下還有要事需與大人們商議,這才沒有陪著您的。
我笑著道謝,自然明白的。
第二日天還未大亮,我去騾馬集市買了一匹小棕馬,然后騎著它噠噠往城北而去。
城外霧氣還未完全消散,朦朧間,我看見長亭內有個熟悉身影。
那人穿著湛藍色衣裳,樣式雖然普通,仍難掩其周身矜貴。
他站在那里,眉眼俱是笑意,周沐,你等我很久了。
我翻身下馬,眼淚不爭氣地掉,我才沒有等你,你娶了趙茹芳,我不是長姐,不能再和你在一塊了。
他替我拭淚,柔聲道,我沒有娶她,那趙姑娘得知你離開后,又改主意,不愿嫁人了,只求能出宮,趙家還將兵權交了出來,加上林昭儀的證據,寧王不足為懼。
“這倒是奇了,她為什麼這樣?”
李燁笑,誰知道呢,許是想通了。
“那朝堂上呢?”
“我都安排好了,隔半年回京一趟即可,再說,有你父親在,出不了什麼大亂子,等宸兒親政了,咱們也不用這麼麻煩了。”
我茫然地看著他,這麼說,你來這就是來找我的?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西北了。
他笑著點頭,我如今只是個清閑王爺了,周女俠可莫嫌棄我。
我緊緊抱著他,淚水浸濕衣衫,不嫌棄不嫌棄,我們是半斤與八兩,天生一對。
從今往后,青山隱隱,流水迢迢,人間自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