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丟過一次。
丟的時候,還好心給他懷里揣了些干糧,阿姊把他領到山腳下,然后自己跑了回來。
我憂心忡忡望著窗戶發了一下午的呆,阿姊哼著小曲兒跟沒事人一樣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晚上九王臟兮兮地出現在門口。
他小心翼翼地搓著手,臉上黑一塊白一塊,頭上還不知從哪兒逮了一堆碎草葉。
「我……我回來啦。」他那眼神天真又可憐,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被丟棄的事實。
阿姊就沒再把他趕出去了,給他燒了一木桶的熱水讓他去沐浴。
阿姊同我說:「我想起我們家的貓了,崽崽丟了一次跑回來的時候也是這樣。」
「你說我是不是對他成見太深了?」阿姊問。
「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我卻總是把他臆想成惡人,本著『防患于未然』的想法去傷害他,反而我才是那個惡人。」
阿姊:「我怎麼就狠不下心來,成為那種百分百的『精致利己主義者』呢?」
8
阿姊有的時候同我說話只是為了說話,壓根沒指望我能聽懂。
那屋的九王不知為什麼叫嚷起來,惹得阿姊去看。
然后就聽到阿姊斥責他,「洗澡水進眼睛自己擦擦不就得了,還要把老娘叫進來!」
我就很想說,他現在就是個九歲的小傻子,為什麼要一直提防他和他過不去啊。
但阿姊聽不進去,阿姊執拗得很。
她那想法常人不懂,執意堅持的事情是撞掉兩堵南墻也絕不回頭的。
所以今日阿姊把九王趕下山我也沒敢做什麼。
我也不過是靠著阿姊的蔭庇生活。
能勸服阿姊的人只有阿姊自己。
9
我覺得心智同是九歲,九王比我還傻一點。
他什麼都不認得,麥苗和蒜苗也分不清;看上去呆頭呆腦,我給他耍個小把戲就能把他逗得傻樂半天。
阿姊在一旁托腮看我們,時不時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論。
「他好奶啊。」
「如果撇除他日后可能黑化的成分,不帶有色眼鏡看這只奶狗,真是長到姐姐心坎里了呀。」
我滿頭霧水。
狗?哪有狗?
阿姊伸手一指九王:
「奶狗在玩狗尾巴草。」
10
我和阿姊下山去擺攤。
擺的就是同那只「奶狗」一起編出來的各式草樣子。
有螞蚱、蝴蝶、孔雀……諸如此類。
阿姊稱之為「工藝品」。
有錢多到沒處使的傻子們才會買的工藝品。
昨日編草樣子時。
阿姊心靈手巧,我有樣學樣,九王笨笨磕磕。
還被那鋒利草葉劃破了手,眼淚汪汪惹得阿姊一頓數落,最后早早把他哄去睡覺了事。
今日早上,九王不知怎麼也醒得十分早。
同我們一起吃過早飯后,他兩只眼珠就一直黏在阿姊身上。
「不要走……」在我們要出門的一刻,他拽住阿姊的衣角。
「阿姊。」我于心不忍,幫他求情。
「要不帶上他一起?」
「帶上他?」阿姊說:「你知道他這身份能引來多少禍患。帶他出去,不等于昭告他的仇家快來索命嗎。」
說完阿姊轉過身,看看死扣她衣角的九王。
其實九王比阿姊高出許多,長身玉立,襯得阿姊嬌小可人。
但阿姊拍一拍他的頭,我就覺得,九王還真像一只聽阿姊話的大型狗狗。
「我們會回來的。」阿姊像哄小孩子一樣哄九王。
「晚上回來,給你帶糖人好不好?」
「飯菜干糧都罩在桌上,你餓了就自己吃一些。」
九王喏喏點頭,就是手還是不放開。
「不會再丟下你的。」阿姊終于說。
「我發誓,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
「同你拉勾好不好。」
阿姊伸出小指,牽住九王的。
「拉鉤上吊。一萬年不許變。」
11
「小孩真難哄。」阿姊下山后捶捶自己的腦袋。
「顏狗啊李子怡,太沒有原則了。」
李子怡是阿姊的名字。
阿姊順勢彈了下我腦門。
「真真你記著,等他好了我一定趕他走,絕不增長任何一段孽緣發展的可能性。」
我撇撇嘴。
這我可管不住。
阿姊這人,講起什麼來都頭頭是道,卻經常「打臉」和「真香」。
這兩個詞都是她教給我的。
用的次數太多,所以我也記住了。
再說了,九王長得那麼好看,換不了錢我還想多看幾眼呢。
見我不理,阿姊也沒有深究這個話題。
擺好我們那個小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