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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位置: 番茄故事會 《拂朱弦》 第30章

《《拂朱弦》》第30章

我自小最怕疼了。

瑞王說好。

他展開我包裹松垮的紗布,敷了些藥粉上去,又用小撲子輕輕推開。

酥酥涼涼的。

「好了。」瑞王說,「寶珠要記得按時抹藥。不要偷懶忘記啦。」

他說,「好吧,寶珠。你好生修養著。本王改日再來看你。」

他將走時,又說,「再過幾日的除夕宮宴,你可要與我們一同赴宴。」

啊……除夕宮宴?那與我又有什麼關系啊!

我糾結著措辭,「妾身身份低微……恐怕不堪登上大雅之堂……」

瑞王星明眸亮,「是母妃指明要見你的。」

他說,「她也想順便見見她未來的皇孫子,或者皇孫女。」

他摸了摸我的頭,「寶珠,睡個好覺。」

23

除夕宮宴。

從馬車上下來,只見青石板鋪成的宮道,紅墻綠瓦,重檐斗拱,檐角上還墜著搖曳的青銅宮鈴……

雖然我穿越前也有幸去過故宮,但與此實景相比,觀感也是大不相同。

就好……好壯觀!

其他人也都陸續下轎。

瑞王妃是不屑昂頭挺胸前行,秦思思與我相視會心微笑。

在宮宴之前我去找過一次秦思思。

在經歷很久的內心掙扎后。

我知道這次宮宴她會經歷什麼。

瑞王妃與宮內司串通,點明瑞王府要獻上一首琴曲恭賀年節,然后推出了秦思思。

而這次,瑞王妃讓我去和宮里遣來的指引宮人對接,說,「我們側妃準備在圣上面前奏一支琴曲。」

「寶珠一定會交代妥善的,對不對?」瑞王妃這樣問我。

我……可見狗腿也不是好當的。

其實奏曲不是什麼難事,尤其是對自幼學絲竹樂器的秦思思來說。

但惡就惡在那琴弦被人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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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突然,秦思思用的是宮供琴。那把琴絲就被換成了冰魄弦。

這種弦絲,或者不能叫弦絲。音色更清冽,但輕易割破手指。混著早已沁入弦絲的毒藥,彈上一時半刻,便能讓她再也抬不起琴弦。

我瞥了眼秦思思放在桌架的古琴。

就這樣成了殘廢,豈不太可惜?

而且……她如果出了什麼事,我也脫不了干系。

是以,我換上丫鬟衣裳去找了秦思思。

「姐姐……」

我悄悄叫她。

秦思思正研究琴譜,聞言一愣。而后不動聲色遣散諸人。

「寶珠?」

我長話短說,「姐姐要當心。」

「王妃已經將姐姐奏琴,作為宮宴晚上的一環上報陛下。」

「……宮中那把琴,琴弦被動了手腳。」

我看著秦思思。

「姐姐要提前準備好護甲……或者,最好將舊琴也一起帶上。」

……

秦思思想了想,沒有說話。

「便是妾身所言不實,防患于未然也是好的。」

我以為是她不信我,又補充道。

還欲再勸,卻不想她說。

「好巧,王爺今日清晨,同你說過一樣的話。」

……?

她說,「王爺說,讓我不要出行此次宮宴。」

……瑞王不讓她出席此次宮宴?

這是為什麼?

難道……

我本來也想勸秦思思不要出席此次宮宴的。

因為不出席,是最好的規避禍事的方法。

但我知道秦思思有必須要去的理由,所以連勸都沒有勸。

因為她渴望見到皇帝,她一定要見到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這是支撐她復仇的動力,所以她今晚一定要赴宴。

……還有別的她想接觸的人也會出席。她不會放過今晚的機會。

但是瑞王為什麼會阻攔?

「總歸,我還是要去的。」秦思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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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如何。」

果然,這就是秦思思的性子。執拗如斯。

或者說,是因為她覺得值得。

最壞的結果也值得。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說什麼。

「彈奏琴曲,不便佩戴護甲。」秦思思說,「舊琴我會著人暗中安排帶上。」

說罷,她又打量我裝扮,知道我是為了避嫌才扮作如此。

「你也快些回去吧,拖得太久,恐被人發覺。」

我說好,然后便欲離開。

「寶珠。」

秦思思又叫住我。

「多謝你。」

……

于是就成了現在的情況。

除夕當晚,我們如約而至,來到了皇宮。

秦思思果然,特意將那把舊琴帶出,藏留在馬車上,還留下了專人看守。若有情況,將由侍女抱出救急。

24

我們一行由宮人引進祁陽宮,在席上坐定。

祁陽宮內室金碧輝煌,成列獨立的白玉桌,碧觴金樽,佳肴珍饈;席間衣香鬢影,令人目不暇接。

真真是皇家好氣派。

我坐下后,四處打量欣賞了一番,驚嘆夸贊了一番后,又轉而盯著自己面前那盤果子。

左右人都矜持莊雅,無人動箸。

……我該怎麼在眾人都不動手的情況下,不顯違和地悄悄吃了它?

忽聽人報,「神勇將軍、定遠將軍到——」

便有一黑一紅兩道身影進殿。

神勇將軍著黑色勁裝,前幾日剛從戰場回京,濃眉壓目,最是凜然武肅,不愧有戰神后起之稱。

他是威武將軍府的大兒子,小將軍蘇遠的嫡兄,蘇肅。

原文里,后來秦思思就是通過這位將軍,將威武將軍府的一半兵權攏到了自己手里。

也是她今晚不得不來的理由之一。

小將軍還是一襲紅衣,站在兄長身旁,收斂了許多平日里的頑劣,也頗顯馴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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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行過我們這邊時,還是歪頭笑了一下。

小虎牙亮一亮,也不知是在朝誰示好。

……我默默吐掉存在口中的瓜皮。

瑞王妃就嗔怪這表弟從不使人省心。但看她神態,還是得意。

然后,便是昌王。

他坐在席對面,搖了搖手中的酒杯,微挑鳳目,給我一個:「我看到你做什麼了」的表情。

我……我瞎。我只是角落里的一朵小蘑菇。

等到列位皆至,歌舞儺戲開席。觥籌交錯,端得是精彩紛呈,熱鬧非凡。

皇上坐在圣座上,身側一位女子宮裝逶迤,云鬢峨峨,看裝束規格,應該是那位與帝少年結發,在他心中分量極重的皇后。

另一位妃色衣裳,眼含春水,面容嬌艷,應該是宮里的一位寵妃。

我想到一會會發生的事情,已經緊張到又想啃手指尖。

再看秦思思,是氣定神閑;瑞王妃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瑞王,則捏緊了酒杯邊緣。

……

又晚一些,內司意思局呈來了精巧的消夜果子,那錦盒精巧,內里簇著諸般細果、蜜煎等點心。

我朝送點心的小宮娥微笑示好,心里已經十分焦灼。

怎麼還是無動作……

難道今天這道劫,就如此輕易過去了嗎……

卻看見皇上身側那位妃色宮裝的妃子朝他耳語了些什麼,皇上聽著,連連點頭,然后擺手示意殿上的舞姬退場。

眾人傾耳。

「瑞王側妃,聽聞你苦心孤詣,早早備下了一支琵琶曲,讓寡人和諸位大臣可于此節慶,一飽耳福?」

這話一出,就是不容拒絕。

畢竟也不能答:不,我沒準備。畢竟皇上是準備給小輩一個展示機會,若說不成,那是打皇帝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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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秦思思彈琴獻藝這件事,為什麼不是走情節由宮內司呈報,而是由宮中妃子向皇帝提出……?

等等……彈琴!……琵琶?

我猛然抬頭,對上秦思思的眸子。

那里恢復了一貫的霜意。她起身出席。

「是。」

……是哪里出了岔子。

……瑞王妃!

瑞王妃隔著幾張桌子,朝我冷笑。

事情暴露了,我們之前做的努力,全都沒有用!……雞飛蛋打,得不償失。

秦思思沒有避開災禍,瑞王妃也可能對我失了信任。

可我已經很謹慎小心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瑞王?

瑞王同樣緊攥指骨。從神情來看,稱不上欣喜。

秦思思已經接過宮人抱來的琵琶。

她擅琴,琵琶卻也是自小被大家手把手教養,是以技藝同樣精湛。

……我擔心的不是她彈不彈的好。

她輕拂弦絲,便已覺出弦絲材質不對。

但她并未有絲毫遲疑,仿佛無事一般,只是向皇上進言。

「妾身自請蒙目。」

她要閉著眼睛彈琴。

眾人多有竊竊私語,說她有意炫技或是嘩眾取寵。

但我只知道,她是怕對著皇帝那張恨入骨髓的面孔,無法靜心彈奏。

綠絹布蒙眼,挽結系在腦后,秦思思坐在凳上,作勢摁弦。

她抬手撥捻,手腕指尖翻飛浮沉。

清朗的音弦滑出,便是一段錚錚骨響抓耳,慨然氣浩存。猶如蹄踏暮雪,牽轡斜陽,俯瞰斜陽山河。

是以國泰民安,民生和樂的寓景。

但我知道,這只是秦思思在憑吊自己的父親。

她的父親不邀圖名,能造福一方百姓就心生欣慰。

但君王多疑,守君勢,要臣死。

而后,是一段晨游和樂,弦音清妙,歡愉融融,依稀可窺見秦思思幼時光景,良辰美日,無憂,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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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思抬腕,指尖已然堪破,現出十道蜿蜒血痕。

但她恍然未覺,緊接著變調后,曲風陡變。

少女酣夢打碎——

禍起,災生。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刀光劍影,珠屏褪倒,火光四溢;逃潰倉皇,流離失所。

昔日的貴家小姐,落得個家破人亡、流荒街頭。

而后,是一段相對和緩的弦音。正是象征她遇到白衣公子后,過得最清閑自在的那段日子。

在聽秦思思演奏前,我從不知道琵琶的魅力。小說作者畢竟筆力有限,非得現場親臨,身處其境,才能堪得其中神跡,真真是繞梁三日。

......好可惜。

她若肯現在停下,興許毒入骨不深。和魏王解釋曲意時,也可一語回折,算作回歸太平盛景的景象。

可她怎麼肯,她是秦思思!

只見她再一撥弦,就是聲寒起,恨意生。西風蕭瑟,風雪交加,殘垣斷壁,生者負重死者哀戚,杜鵑啼血霜意重——

這時有人列出席位,以塤聲相和。

塤聲嗚嗚咽咽,更應凄哀。

是齊王!秦思思的知己。

秦思思蒙目,曲轉高昂激進,手指飛速翻動,繚亂到看不清手形,只聽得珠盤迸濺,銀蹄鐵馬 ,萬軍圍城——大廈忽傾,末日終至!

一曲終。

指尖血順著琴弦滴滴答答,居然染在了秦思思的裙子上。

她不要手了。

手指廢掉也沒有關系。

只要這曲彈完,她一定要讓皇帝聽到的,最后一曲,絕唱。

秦思思解開蒙目綠絹,抱琵琶起身。

皇帝神色不明。

瑞王已經心疼得捏緊了袖邊。

「你彈得這曲……叫什麼名字?」御座上的人開口問詢。周圍眾人都沉浸在氛圍中,是以方才還活絡的氣氛降落,宮殿里倒顯得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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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此曲并非名家手譜,是妾身原創,名為《沉雪》。」

含恨而終,沉冤昭雪。

「緣何寡人未曾耳聞,原是如此之故……此曲又為何意?」

「哈哈哈,容兒臣猜一猜。」先前應和秦思思的那人跳出來。大咧咧又隨意補了個揖。

齊王一身青綠衣袍,逍遙愜意。

「兒臣聽聞此曲,大珠小珠落玉盤……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咳咳。」

「真乃天籟之音。」

《琵琶行》……?

「依兒臣見,此曲不拘一格,并未直抒贊譽,而是迂回婉轉,運用反襯手法……曲法,更突出強調了我朝現在的盛景難得,是前人篳路藍縷之功,因此是為年節佳曲。」

好家伙……他在這做高考語文閱讀題呢。

不過經他這麼一說,秦思思不論再說什麼,都能圓回到一個「反襯」上。

他是在替秦思思解圍。

那圣座上的人終于和緩了顏色,又點提秦思思,「你且言。」

「……天潢貴胄,歡聚一堂;是有臣子,含冤莫白;路有凍骨,土掩忠魂,妾請陛下——明目!」

此話一出,大殿可聞落針。

唉……前期的秦思思還是太嫩。她能指望反派自我反省?現在不震怒降罪到她身上就是好事。

「那個……啊哈哈,她的意思和兒臣說得差不多,就是希望父皇珍惜眼下……」齊王仍舊打哈哈。

皇帝抬手,「她什麼意思朕清楚。」

「你是說寡人是非不分,生了雙魚目。對否?」他問秦思思。

秦思思不言。

「天之降任,寡人于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帝言。

「四海昌平,繁榮富庶,寡人目明,但有疾。疾在只可見萬民,不可見獨身。」

「士有功者,寡人封賞,士有罪者,寡人貶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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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既服祿,何不擔疑?問心無愧者,何懼疑之?寡人所做皆為國之恒昌,縱有瑕,瑕不掩瑜。寡人無愧。」

就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我有錯,但我不改。

「你是以什麼身份在同寡人對話?」

是冤臣之女……還是皇子側妃。

說罷,他輕飄飄放過了秦思思。

原文中就是這樣,敲點,秦思思還沒站到能與他對話的高度。也讓秦思思明白,弱者無話語權。

她畢竟是一步步走向強大的。

但其實皇帝這段話確實有拔高自己的嫌疑,畢竟他維護的不是民權,是皇權。

有臣子出列,山呼「吾皇萬歲。」

眾人皆跪拜和之。

好一段職場 pua。

皇帝受用,而后席間又恢復了其樂融融的氛圍。

秦思思頹敗,坐回席間。指尖染傷。

她一定在回想皇帝方才的詭辯,并且很快會覺出不對味來。

臣子有受懷疑的義務,難道上位者就可以隨意懷疑嗎?懷疑程序出現錯誤也可以不糾正嗎?

也就是皇帝不把秦思思放在眼里,覺得她成不了氣候,就放任她野蠻生長。

……終于養虎為患。

我狠狠咬了一大口點心。

卻不想皇帝問,「聽聞瑞王府中還有一薛姓小娘子?」

我腦袋一蒙,趕忙出席,「……在。」

我想不明白這里怎麼會有我的戲份。

皇上問道,「你們王府中,王妃擅劍舞,昔日宮宴,寡人也常睹其姿容;側妃擅琵琶,寡人業已耳聞。不知你可有何擅長?」

我……我覺得自己腿肚子都發顫,牙齒打架,「妾身……妾身不會。」

我就是個一無所知小辣雞,放過我吧。

……如果要我做什麼,我就都推說自己懷孕了,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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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承想皇帝哈哈笑起來,「如此甚好,合該如此。」

他又引左右妃嬪看,「依朕看,薛氏如此,便極佳。看賞。」

我偷著抬頭看了一眼,那二位的臉色可都算不上好看。

尤其是那位皇后,雖然神情未變,可那股子不屑像是從竅孔里竄出來的。

皇帝倒不以為意,說完,又讓我回去了。

我一頭霧水。

莫名其妙挨了頓夸賞,因為自己……啥也不會?

然后我又想明白了。

瑞王妃代表的是權,皇子結私,臣子站隊。

秦思思是身份有問題,外加挑戰皇威。

他的意思,就是敲打瑞王和其他皇子大臣:老子心里門清,你們都收斂點。

我看周明月妒恨的都要面容扭曲了,她不想挫了秦思思的銳氣,反而讓我出了風頭。

心里打一個寒戰,再看瑞王——

瑞王站出去了。

他說啥?

「兒臣懇請父皇,封府中薛氏娘子為王府側妃。」

……?

啊啊啊啊什麼玩意,怎麼會有這段鬼馬劇情的?

嫌我今晚被周明月盯的不夠慘嗎?我今后怎麼刷好感度啊啊啊啊!

……果然皇帝又給他駁回來了。

皇帝是借我敲打瑞王,不是讓他就桿上爬。

但他話沒說死,「薛氏一夕生產,自然順理成為側妃。到時再議。」

……呼。

但是瑞王妃……好感都崩了。

還有秦思思……我該怎麼解釋?

一塌糊涂,全線崩盤。

……救命。

——一只粉軟軟的小手試圖伸到我面前。

「姐姐。」

我順著視線向下,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

杏眼桃腮,櫻桃小口,長得是極討喜。衣裳精致,看著不過五六歲大……是誰家的小孩子?

「我是桃棲公主。」她眨眨眼睛,又牽住我的手,「姐姐,陪我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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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踮腳夠到我耳邊說悄悄話,「是賢娘娘讓我來找你的。」

25

我看一眼瑞王,他轉過頭來,也朝我點點頭。

然后我帶著小翠,跟著桃棲公主離席。

賢妃娘娘就是瑞王的母妃。

公主在前面拉著我,繞過回廊,穿過花園,來到一座宮殿前。

賢妃娘娘就在自己宮里,她身邊還花團錦簇著一群其他妃子。

「賢娘娘——」

桃棲公主蹦蹦跳跳地跑過去,「我把姐姐帶過來啦。」

「謝謝萄萄。」賢妃點一下桃棲公主的小鼻尖,「小廚房新制出來的糖蒸酥酪,特意為小饞貓留著的,快嘗嘗。」

「多謝賢娘娘——」小公主甜甜道。

賢妃交代好桃棲公主,復又看向我。

她至多不過三四十歲,看上去并不顯年紀,歲月全折合成神韻,觀之可親。

但我沒忘記,皇帝臨終前,手里握著的那支禁軍——龍堯軍,可是通過她,最終才能落到瑞王手里。

是個睿智的女性角色。

「好孩子,快讓本宮看看你。」她朝我招手。

我走到她面前時,她握住我的手。

那雙手,細膩,溫暖,有長輩的親和,讓我想起了媽媽……

媽媽。

她輕輕撫上我的肚子。

「胎兒多大了,鬧不鬧你?」

「四……四個月。」

過了年就正好第四個月。

……死亡倒計時一個月。

「唉,你也辛苦。」賢妃的語調柔柔的,「懷胎辛苦,本宮也是過來人。」

「清兒若是哪些地方待你不好了,可一定要告訴本宮,本宮為你撐腰做主的。」

賢妃輕輕笑一下,「王府諸人可還好嗎?王妃和側妃可曾難為你?」

「……沒有。」

賢妃看我一眼,倒是頗感意外。又朝身邊眾妃嬪說,「果然是個伶俐懂事的丫頭。」

眾人也趕著夸我,又是說我性格好,又是說我胎相好,容貌也硬夸出個清秀可人來,倒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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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們是賣賢妃面子,但觀感就像進了什麼夸夸群。

賢妃仍然拉著我的手,「席上人太多,看不真切。勞累你跑這一趟,是本宮不好了。」

「娘娘說得哪里話,都是妾身應該做的。」我睜圓眼睛。

于理于私,她是長輩,又身份尊貴。如此客氣對我,倒真是難得。

「哼,任什麼晚宴,也只有她蘇瑤上趕著往上湊。」就有妃子忿忿然,「不就是伴君嗎?仗著和皇后走得近了些……誰稀罕呢!」

蘇瑤……剛剛皇帝身邊的那個妃子。

好像是威武將軍府的女兒,小將軍的姑姑,周明月的……姨母?

讓秦思思彈琵琶的建議就是由她開口提出的。

沆瀣一氣,果然是提前商量好的……

賢妃看了那妃子一眼,那妃子噤聲。

然后賢妃又轉過來看我,「寶珠……你且安心養胎,過些日子本宮安排一個經驗豐富的人去照顧你……不要擔心。」

她像一個和藹的母親一樣叮嚀我,「不要擔心。」

「也莫喚本宮『娘娘』了,怪生分的。就和清兒一樣,喚本宮『母妃』好了,你們一樣的。」

……

從梧寧殿出來后,多了一堆賞賜。

那些東西我和小翠拿不了,我不想惹眼,賢妃便說改日再著人送到王府去。

她還說要著人送我們,但被我拒絕了。

其實我還想在外面走一走,清清心。

轉過抄手游廊,卻是有個人飛也似的竄出來,差點撞到我。

「掃瑞……」他扶住我,「不好意思,本王趕路。」

「等等……」我反手拽住那綠色衣袍的一角。

sorry……?!難道是……

我清清嗓子。

「友友……穿……穿越的?」

對視幾秒后,我們分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這回是真的!

我抑制住心里那股想瘋狂尖叫的沖動,讓小翠去游廊外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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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友!終于等到你!」

「啊……」齊王后撤一步,又跳回來,也是眼含熱淚,「老鄉!」

喜極而泣啊喜大普奔。

確認完身份后,我們兩個并排坐在廊上交流信息。

「所以你是什麼時候穿越來的,怎麼穿過來的?」我問他。

「我就是一小網文作者……日常沙雕宅男。」

「那天看玄幻看煩了,找了本女頻換心情。誰想到一失手把水杯碰灑了,然后連著電腦一觸電就跑到這里來了……」

「那你還好啊。」我拍拍他的肩,「我直接被車碾過去了。」

不知怎的,我覺得齊王的肩膀顫了下。

「你穿越的這個角色好啊……瀟灑自在,還沒有什麼生命之憂。」我對他說。

「……好像和江湖上的重要人物還交好吧,后期的時候是不是幫過秦思思來著?」

我想到自己附身的角色,對這位大兄弟滿心羨慕。

「你這樣,是不是茍到大結局就可以了?不用摻和什麼劇情線……」

等等……我又問他,「你剛剛在殿上,是不是幫秦思思解圍了?」

「難道是你想體驗一下這個人物的故事情節?」

「虧我還在費心費力改劇情……」

我如果是他,就哪兒快活哪待著去,才不跑回來參與故事線。

沒有想到的是,齊王露出一副很古怪的表情。

然后他指了指面前的空氣。

「你面前不會彈出來這個嗎?」

「系統……」他說。

……?

我來這里好幾個月了,哪里見過什麼系統君……

「……什麼系統?」

「靠,你沒有系統嗎?」

齊王瘋狂抓頭,「我快被這玩意折磨死了,一直讓我走劇情線。」

……

「所以,你的意思是,系統要求你回來走劇情?」我也開始摁腦門。

他點點頭。

「……系統要求你替秦思思解圍,要求你把齊王在書里做過的事情都做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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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點點頭。

……什麼玩意啊。是我這出 bug 了嗎?

「那……系統還要你做什麼了嗎?」

他搖搖頭,「……暫時沒有。」

「應該還好……?」我問他,「那你不走主線劇情的時候是自由的吧?想做什麼都可以吧?」

「……」他沉默了。

三秒后他爆發出哀號,「你不知道齊王這個人物的支線任務有多麼多啊!作者沒填的坑還要我探索啊嗚嗚嗚……每天飛來飛去也很累的啊!」

他捂著臉痛哭,雖然沒有擠出兩滴眼淚。

我……拍了拍他的肩,「大兄弟……你先別哭……」

「支線任務……是怎麼回事?」

他從手掌里抬起頭來,「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我感覺我被系統放逐了。

「就是那個狗作者——一顆綠油油的大白菜寫的個人番外啊——」齊王悲鳴。

「你說她是不是有病,二十萬多字的正文寫了整整十萬字的番外!」

……我都沒看……

「咳咳。」我啃著手指頭悄悄瞥他,「番外寫得都是啥……?」

「天——你怎麼回事?」齊王徹底抓狂了,「你不是系統擬人整我的吧?」

「怎麼就小爺這麼辛苦,被系統折磨……」

他伸手薅著頭發,頭要埋到地里去。

「別這麼想……」我反倒還要勸他,「你往好處想想,你這副皮囊不錯,還有輕功……雖然走劇情線辛苦,但好歹還有個好結局……」

「……我可能下個月就會被害到流產,流產后我就會得病,然后就不治之癥,然后我就慘死……」

我也笑不出來了,搡一搡他,「你振作點。」

齊王不難受了,頭也不疼了。

他抬起頭,滿是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拍了拍我的肩,「挺住啊哥們兒。」

我送給他一個微笑。

「唉……同是天涯淪落人。」齊王伸直了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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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再坐一會兒……我去做任務去了?」

「等等。」我抓住要遁走的他,「你后面的番外都看過嗎?」

「……那給我講講薛寶珠的。」

……

26

齊王走了之后,剩我一個人風中凌亂。

突然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讓我有些……有些……

感同身受算不上,只是有些難過。

薛寶珠啊……傻丫頭。

「薛小娘子。」

不速之客——昌王自游廊拐角處現身,他穿了身緗色的披風,月光將臉映得雪白。

將走到我身前時,感知到腳邊有什麼,他自地上撿起單只翡翠耳墜。

應該是我剛剛和齊王相撞時碰掉的。

「這東西雖不甚名貴,弄丟了湊不成雙,可也不好。」昌王將它攤在手掌。

我左耳洞上空蕩蕩。

是我的耳墜。

昌王伸手遞出,我伸手去接。

只在下面等他松手,他本是存了幾分逗弄的心思,見我無趣,也便輕輕合掌心放下。

我把那枚耳墜緊緊攥在手中。

這是這具身體的原主——薛寶珠至死都緊緊護著的東西。

是他給薛寶珠的第一份禮物。

「本非良善之輩,就不要再戴著面具了……」我輕輕道。

昌王的笑容凝滯,他微微回過頭來。

「昌王殿下一直是在……試探我,是嗎?」我抬起頭。

「頻頻接近我的目的,只是想弄清楚『我』到底是誰,接下來要做什麼,對嗎?」

「你想知道你安插在瑞王府中的棋子,為什麼好像突然換了一個人一樣,是不是?」

在齊王講給我的故事里,薛寶珠,是一個自始至終都愛慕昌王的小娘子。

她命犯寡宿,小小年紀失去至親。險些被人毆打至死時,被昌王撿回了府里。

對這種孩子,一點恩惠,一點點,她就能當成執念記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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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薛寶珠確實也一直在以昌王為信念活著。

她一直想,優秀一些,再優秀一些。就可以讓昌王注意到自己,成為他的貼身婢女,離他近一些。

但是昌王撿她的初衷,只是為了多一個愿意為自己效命的忠徒末卒。

他確實注意到她了。

不出挑,緘默。

再加上永不變卦的忠心。

簡直是最稱心不過的暗樁模樣。

又因為她不好看不起眼,所以才能越過瑞王妃火眼審核,湊到瑞王近前伺候。

——于是一道爬床的任務就交給了她。

離間瑞王夫婦的關系。

我不知道薛寶珠接到要求的時候是什麼心情,我只知道昌王送她耳墜時,演得是一出籠固人心。

他怕她一朝榮華,易心易主。

卻不知道原本的薛寶珠連耳洞都沒有,是為了配他禮物,為了讓他多看自己一眼。才匆匆用針刺穿,赤著腳就跑出去。

——他當然一刻也不愿等。

本書世界里,那個薛寶珠確實是爬床后就服毒自盡,我才借機穿了過來。

可是原書里,那個一直存活的薛寶珠,她流產是昌王授意,自己服藥,嫁禍瑞王妃,再讓瑞王妃以為是秦思思的手筆,轉嫁秦思思。

哦對,他剛開始接觸秦思思時,還不喜歡她。只因為她是節度使的女兒,他知道她背后有剩余勢力。查不出,干脆一石二鳥。

是后來才愛人家到要死要活。

薛寶珠有用的時候,還要為他和秦思思制造偶遇的機會。

薛寶珠身體壞掉后,就成了棄子。

甚至她后來知道昌王喜歡秦思思,崩潰黑化,導致被亂棍打死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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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野男人」,還是昌王協助秦思思栽贓到薛寶珠宮殿床上的。

總之……都是一句不值得。

這個人的人設沒有變,從原文中就是覬覦皇位,心有城府之人。

我問完昌王問題后,他反倒笑了。

輕輕勾起的唇角,側面的鼻骨和下頜面恰好在月光下連成一道美人線。

「那你究竟是誰,說這些,不怕本王殺了你?」

「王爺好奇我是何人?」

我指指廊外銀河天際,讓他看閃爍的星星。

「天外之人。」

然后我又收回手指,指指薛寶珠的身體。「附身者。」

「我可助王爺達成心愿。」我看著他。

昌王好整以暇地望著我。

我便開口,「……只要王爺,先找到昔日河西節度使殘兵……」

他的眸海翻涌,又在霎時恢復平靜。

「故弄玄虛。」

秦思思的父親是已故河西節度使,也不算絕對秘密。

但要讓他相信我有價值。

我掩住手心處冒出的汗。

「王爺可去城西河坊路東盡頭的鐵匠鋪子尋一位臉上帶疤的李姓師傅……是否故弄玄虛,一問便知。」

我抬起頭,微笑著看他。

……這個鐵匠與秦思思父親的冤案有關,但其實與殘余軍隊無關。

瑞王處形勢尚不明,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是不想站在女主對面的。

只是要先把握住昌王的機會,讓他別對我動了殺機,再留一線日后合作的可能。

既然他已經對我心生懷疑,我就坐實了這番懷疑。再證明自己的價值,讓他不至于生出突然的殺機……哪怕是破碎的虛假消息,也是能證明我有價值的消息。

而我們的關系,不妨先大膽揭開這層遮羞布,讓彼此間的數值降到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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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挨過這段低谷,日后再升起的好感值,反而是過濾后昌王對我的真實數值。

若是不能挨過……只怕我今日會命喪于此。

若是可以……之后的路到底要怎麼走,我還要都探一探。

此時言盡至此,見昌王無殺意。再多留一刻,我只怕再生變故,也不知要尋什麼說辭去與他對嘴,所以告辭。

「你認為本王面具下,是什麼樣子?」昌王在背后留我。

我慢慢轉過頭去。

他神情安然,抱著臂,清冷的月光投在他臉頸上,我竟有些跨界地想到了異國的吸血鬼。

睫毛垂了一下,嘴角彎起。

「涼薄冷漠,虛偽自私。」我知道昌王喜歡聽實話。也算是在不吐不快的同時,變相討好他。

他果然笑起來,「比本王想的還要好一些,只怕是……也沒說全。」

「是呢,請容妾身回去再想一想,應是還能再寫出一紙簍,若是下次有幸,再呈給王爺瞧一瞧。」我行個禮,朝他作別。

「你的面具下又是什麼樣子?」他又問。

這次我回過頭去,他恢復了之前那副帶點邪魅的逍遙態度。

「小女鬼,你叫什麼名字?」

我站定,想想告訴他也無妨。在這里還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薛朱。」

他眼睛輕眨,眼波流轉。

「薛姓。朱姓。」

「人名。」我又補充道。

是我父母的名字結晶。

只是……可惜……

可惜我再不是他們的女兒了。

27

再回到瑞王府,踏過門檻前厚厚的一層粘著黃紙元寶的芝麻稈,扎扎作響。

踩過歲了。好意頭。

回到小院,卸了力癱坐在床上。

「主子。」小翠見狀幫我捏腿,「主子今兒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下吧。奴婢這就去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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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水我已經提前備下啦,只等著主子和姐姐回來。」小佳笑嘻嘻端著一碗紅棗粥進來,放在桌上,又揉著耳垂借涼。

「小廚房新煮好的粥,甜糯糯的,小佳知道最對主子的胃口啦。」

她笑迎上來,「聽人說宮宴上的膳食,最是只中看不中吃的,主兒合該再添碗夜宵壓壓胃,今日——不算貪嘴。」

看著那雙笑眼,鄰家小妹妹一樣。我也勾起唇角。

「誒呀,今日不吃了。嘴已經貪過一回了,現在都還圓滾滾積在肚里。」我拍了拍小腹。

「何況都這麼晚了——」我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恨不得即刻和被子融為一體,「快些歇置吧。」

……

很快收拾好了睡前一切。

小翠給我拆釵寰時我已困得七葷八素,頭朝兩邊歪。惹得小佳直搖頭。

等到終于上床,將放下床簾時。突然從外面傳來叩擊門板的聲音。

很輕,但很真切。

屏氣凝神時,從門外走進來的人,是瑞王。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了雪,推開門扇時,我發現他頭肩也染了星點白意。

「那日給你們在青鶴寺求取的平安符,還記得嗎?」他抬起手中的青色御守。

「一直忘了給你。」

……

瑞王又留在了我的房間里。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我也希望他留下來。雖然比我設想的會談日期要更早一點。

他再次躺在我身側時,我早嶄換了一種心情。

本來也不是真的很困,此時更是無心再睡。

「王爺……」

終究是我先開口。

「嗯?」

又對上那雙如湖的眼睛,干凈如昔,獨不見了之前的懵懂羞澀。

這麼大的差別,我怎麼到今日,才敢抓實確認呢?

我開門見山,撥開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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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可相信,一個人會在渡過屬于自己的歲月后,仍帶著記憶,回歸少年時?」

那雙眸子沒有波瀾,卻幾乎被他瞬間結凝成冰。

我繼續說,「也就是說……王爺雖然還是王爺,卻不再是之前的王爺。」

他從遙遠的后時空跑來,帶著我不能完全知曉的目的,用全新的意識覆蓋了這具軀殼。

「你……」

瑞王翻身,猶豫幾秒后,扭抓住我的手腕。

「你是怎麼……」

「王爺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和他對視,「這個問題有些復雜……但我的目的和王爺是一樣的。」

我輕輕啟齒,「王爺的心結……在側妃身上吧?」

瑞王的眉尖挑蹙了下。

「王爺。」

我活動了活動手腕,示意他松開桎梏,然后坐起來,同他平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王爺突然的態度轉變,對我刻意的示好。」

「包括喝醉酒后跑到我的房間,包括抬升我的用度規格,包括在昌王和定遠將軍面前表示在意,包括在宮宴上請封我為側妃……」

「王爺的所作所為,最終目的都與側妃相關吧。」

但我還有些不太確定。

我瞥了下,然后突然尖銳發問,「王爺想讓側妃死嗎——」

「我怎會……」

他的反應并未出乎我意料。

不是。

「王爺當然不是。」我露出笑靨,「王爺是想讓側妃好好活。」

「所以王爺想出了禍水東引,想將那些針對側妃的目光都引到我身上。」

「所以在眾人面前刻意營造『寵愛』、『移情』的態勢,甚至在御殿開口求請……」

可惜之前對秦思思偏愛太過,大家的腦回路沒跟著轉過來,效果并不如意……

我又換了話題,「王爺也知道王妃為了害側妃,在宮宴宮司,乃至琴弦身上都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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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妃執意赴宴……王爺只得提前打點宮內司,以圖絕了王妃安排的人,在陛下面前進言的法子。」

「……卻沒想到動靜鬧得太大,王妃得知消息后,選擇直接讓自己的姨母——瑤妃在圣上面前進言。」

算無遺策……也抵不過劇情認知外的變化。

瑞王再也捺不住心頭的撼動與憤詫,指骨攥握,「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王爺救不了側妃才重要不是嗎?」

我抱住膝頭。

「……王爺應該也嘗試多次了吧?」

「從王妃腳傷時敷藥陷害,小年夜時小將軍推人入湖,再到除夕夜宴……」

「……沒有辦法改變側妃經歷過的事情才是關鍵,不對嗎?」我抬頭看他。

震驚、克制、不可相信、憤怒……瑞王此時面上精彩紛呈,連帶他的袖口都有些發抖。

「雖然但是,其實我和王爺想的一樣呢。」我同他說。很認真地同他說。

「我也想側妃好好的。」

他顯然不解。

我坐直了身子,拉過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王爺你摸一摸吧,它也是你的孩子啊。」

他的手指有些顫抖,僵硬著,慢慢和軟下來,也不敢觸實。

「王爺也知,這個孩子與側妃的關系甚大。」我感受到那只手又僵住。

「胎兒遇害之日,也是側妃遇害之日。」我說。

「側妃要受什麼苦不必我多說,王爺自然是懂得,也害怕的。」

然后我抓住他的手,并不讓他在此時縮退。

「所以王爺想先于王妃布局之日,除掉這個孩子。」

「而小年夜那日會出現在小筑的貓,原本的目標就是我。」

「小佳是王爺的人,得了王爺的授意,也自然穿戴了會誘貓發狂的物什。」

那天,貓看見了就上去撲的人,不是小廚娘,而是小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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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裝著救菜的樣子向前撲救,才是真真混淆了視聽……想到這個份上,也真是。

「……然后,就是太醫的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藥里應該被人動了手腳,含了落胎一類的東西?」我歪頭回想那夜的細節。

……等等。

不對。

有什麼地方不對。

瑞王要害我提前落胎,在日常食飲中動手腳就可以,為什麼非要到那麼一個場合……

有什麼地方想錯了?

我冥思苦想,身上也冒出一層虛虛的冷汗來。

如果邏輯鏈出了問題……那我整個思考邏輯就出了問題。

那……

「你沒有猜錯。」

不想瑞王垂了眼睫,他低聲苦笑一下。

「只是那貓不是沖你去的,藥里也沒有動手腳。」

他語氣酸澀,「貓……是為了折翻熱湯到王妃身上,讓定遠將軍無暇他顧,分不出手去害思思。也是為了……讓你和她結怨。」

……因為小佳是我的人,周明月出了什麼事情,我都脫不了干系。

「當然。」瑞王笑得非常勉強,「你如果能在當時落胎,也很好。」

他的手指僵直得不成樣子。

「真正的藥在今日的紅棗粥里。」

因為瑞王發現秦思思今晚在宮殿的經歷沒有更改……所以迫不及待地對我腹中的孩子動手了。

他會在那時到達我的房間……是為了阻止……還是為了親眼見證我流產的場面?

……我只有今日,留了那麼一小個心眼。

……或者說,強烈的直覺。

覆在我腹上的手掌終于被主人收回。

瑞王以手掩面,笑中含淚。身體顫抖著,隨著那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他居然是紅著眼睛……哭了起來。

「我是不是特別失敗啊。」他問我。

「想護的人……護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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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自己的親生骨血……也竟然可以痛下殺手。」

「重來一世……還是……糟糕透頂……」淚水從指縫涌出,他拼湊出支離破碎的話語。

「我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

我靜靜看著他。

我也很想哭一場,我覺得我也是個垃圾。我也什麼都沒做好。

但那樣……我們的談話就沒有意義了。

于是我說,「你可以救我。」

他的手指放下,肩膀鎖骨還是不可避免地聳動著。

「什麼?」

「救我。」我和他說,「救下我們,我和你一起救秦思思。」

我說,「王爺應該想到,如果這個孩子能平安誕生,也可以使側妃免于災禍。」

「王爺也可以……」我拉住他的手,「救救你的孩子。」

手指帶著溫熱,不會忘記剛剛撫摸的觸感。

心理和思維一起,我有如一個洗腦傳銷者,對他灌輸思想。

「救下我們,和救下側妃是一樣的。」

瑞王的睫毛輕輕顫抖,「是……一樣的嗎?」

他的指尖幾乎要觸到我的腹部。

我干脆讓他的手掌完全壓上去,讓他更好地記住。

不要害自己的孩子。

瑞王掀起睫羽,喉結微滾,「可是你……為什麼要幫思思?」

果然……可以引導到我的思維里,不似昌王那麼難對付。

……畢竟他死的時候比現在也長不了兩年。心智提升了些,但也有限。

「……同王爺一樣,我也很喜歡側妃。」我與他說,「或者說欣賞吧。我很喜歡思思姐姐的聰慧,執著,真誠……」

「我不覺得塑造一個美好形象非得讓她經過八災九難,美好的品質非得靠狠狠磨礪才能出來……她沒有做錯什麼,就好好走自己的路不好嗎,為什麼非得打怪才能升級……」

……我發現自己的嘴巴又比腦子快,一張嘴就說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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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忙轉彎。

「王爺就當是……我也改變了吧。」

「……我本來也沒有非要害思思姐姐的理由呀,如今重來一次,思思姐姐對我也很好……我覺得是自己之前做錯了,因此想更好地守護她。」

我朝瑞王甜甜一笑,讓自己看起來更真誠。

「幫思思姐姐也是在幫我自己變得更好,不是嗎?」

兩種理解方式。按昌王那種理性利益既得主義,就是:秦思思這條大腿,保住了就有我的好處。

按瑞王這種感性者的理解,就是:幫助思思姐姐能更好地升華我自己,有益身心。

……自行理解。

瑞王最后終于想通,看樣子也是認可了要和我一起想辦法。

我說我們先睡覺吧,困死了。

他說好。

躺在被子里,被角掖到下巴。我又想到一個問題。

「王爺,你活完了那一生嗎?」

因為我默認是這樣,但我又怕是自己想當然。

瑞王的表情告訴我:是的。

那……他居然不恨秦思思?還是說……他不知道是秦思思害得自己?

「那……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我再次開口。

話到嘴邊,我又改了問題。

「王爺……是在何時覺醒?或者說……擁有了新的記憶?」

瑞王仰躺著,眼角有淚光閃爍。

「青鶴寺。」

「我醒時便是在佛堂,身上有跌摔過的疼痛痕跡。手里攥著的,就是那枚給你的平安符。」

「若你知道是為何……」

哦……原來如此。

我不再說話,背過身去。

輕輕摸到了塞在枕頭下的御守。

原來如此啊……親眼見到重生者的心情,原來是這樣。

那個會害羞臉紅的瑞王,魏清。原來……死在那個在青鶴寺的晚上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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