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現在來不及了。」
我讓阿狄照著我的話去對袁統帥說,給袁統帥傳達了兩個主要信息,一,顧狗已經被朝廷軍招安了,二,我是王將軍的情婦,我手里有朝廷軍的機密。
袁統帥不完全是傻子,當然不會輕信,但多疑幾乎是每個當權者的通病,而且我還有誘餌。袁統帥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沉不住氣,居然這麼讓就傳我和顧狗去對質。
「溫靜君,你以為光憑一張嘴就能離間我和統帥?這招也太淺了吧,跟垂死掙扎有什麼區別。」顧狗嘲諷我道。
「是離間還是事實,統帥自有決斷,事事都讓你說了算,你是軍師還是統帥?」我反問他道。
顧狗向袁統帥作揖道:「統帥,此賤婦言語間多有挑撥,統帥切不可輕信。」
袁統帥微笑說:「軍師你幫我贏了那麼多場仗,我自然是更相信你的。但這婦人聲稱你與朝廷勾結,此事關系重大,亦亂我軍心,我須得查清,也好還你個清白。」
他肯定會讓我開口繼續說的,因為我手里還有朝廷軍機密這個誘餌。
「統帥可知你這位軍師的真實身份。」我問道。
「知道。」袁統帥說,「他是當年的顧相。」
顧狗冷笑說:「我自入營起就交代我的身份。你無非是想拿我做過丞相這事來說明我與朝廷關系密切,你也不想想,我現在還是丞相嗎。而你,前任魏國公夫人,現在的朝廷一品誥命夫人,我倆誰跟朝廷更密切,不是一目了然嗎。」
我的身份,顧狗肯定跟統帥交代過,這我早有心理準備了。
「統帥,我問顧軍師的真實身份,不是想說他是當年顧相。
」我看向顧狗,微笑道,「而是想說,他是現任魏國公夫人柳懷真的——」我轉向統帥,一字一頓道,「情、夫。」
「胡、胡說!」顧狗罵道,像被人玷污了清白似的著急反駁,「我作風清正,從未與人有過茍且,反倒是你人盡可夫!」
換作平時,他早就上趕子承認自己是柳懷真的情夫了,但他現在,估計是猜到我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可惜啊,來不及了,不管是毒啞我,還是發現我的真實目的,都晚了一步。
「我的身份確如顧軍師所言。但我與柳懷真婆媳關系不睦,一直受欺壓,所以才委身于王將軍,做他的情婦。我追隨王將軍到南疆,并非我深愛王將軍,而是怕沒了他的庇護,我會在京中遭柳懷真毒手。」
我看著袁統帥道:「不知道顧軍師在統帥面前是如何形容我的。但以他和柳懷真的關系,想必不會把我形容得有多好。統帥不妨派人到京城打聽打聽我溫靜君到底是怎樣的人。」
沒算到這個吧,顧狗。
老娘我這麼多年搞事都是頂著前魏國公那個糟老頭子的名義去搞的,京城只有我賢良淑德、親切近人的美名。我在外人眼里,弱得跟小綿羊似的。
「柳懷真是什麼人啊,」我繼續對統帥說,「永平侯嫡女,現任魏國公夫人。新帝登基,最大的功臣便是這兩家。柳懷真權傾朝野,想讓現在的顧軍師變回當年的顧相,易如反掌。柳懷真要殺我,就是因為我發現她婚后與顧軍師的藕斷絲連。」
我看向顧狗,微微笑道,「我倆誰跟朝廷更密切,值得深究啊。」
「可話也不能讓你一張嘴說完,你說我的軍師與朝廷勾結,與朝廷命婦有私情,證據呢?」
袁統帥問道。
顧狗立馬道:「統帥,她根本沒有證據,即使有,也是假的。」
「是真是假,統帥自會分辨的,你事事都摻和,到底誰才是統帥啊?」我道。
袁統帥朝顧狗擺擺手:「軍師莫急,且看看她有什麼證據吧,比起她我還是更愿意相信幫我打過勝仗的你。」
「統帥沒有發現顧軍師身邊的幾個得力助手不見了嗎,統帥不妨沿著上京城的路找找,找到后可以盤問他們,是不是要上京城找柳懷真。」
袁統帥似乎想起了什麼,微微瞇眼看向顧狗:「你身邊那幾個人,最近確實沒看見啊,他們去哪了?」
到底是被我折磨過的狗,此刻還能保持鎮定。
「回統帥的話,我確實派人上京城,目標確實是柳懷真,但并非因為私情,而是為了我們的起義大業。柳懷真身份特殊,關系魏國公府和永平侯府兩大軍將世家,且又是現在朝廷軍統領王將軍的舊情人。若能抓到柳懷真,便可進一步掣肘朝廷。」
「那行事之前為何不告訴統帥?是不信任統帥呢?還是臨時編了這番說辭呢?」我問道。
袁統帥狐疑地看著顧狗。
我接著說:「統帥難道沒有懷疑過嗎,當初顧軍師來到你的陣營,奇謀妙策幫你多次擊退朝廷軍,讓你如有神助,為何這幾個月以來戰事卻打得那麼吃力?難不成朝廷軍也如有神助?我是數月前發現了柳懷真和顧軍師勾結,才逃到南疆來的。你們的戰事不也是數月前開始陷入膠著嗎?」
「若真有神的話,這個神,是站在哪一邊呢?」
我笑著看向顧狗。
你以為「柳懷真」這張底牌,只是威脅你而已嗎?
太淺了,你現在急,也沒墻給你跳了,準備好回到我的籠子吧。
「軍師!本帥在等你的解釋!」袁統帥對顧狗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再多的辯解都能被這賤婦歪曲為狡辯。但我顧某愿在此立下生死狀,十日之內,替統帥拿下朝廷軍。」
「呵呵,」我冷冷地笑了兩聲,「五天。」
我看向袁統帥:「五天之內,我就能拿下。」
「統帥,莫著了她的道,她是要讓我方軍隊陷入危險之中。」顧狗道。
「本該數月前結束的戰事,如今還要再拖十日。是誰想讓統帥的軍隊陷入危險誰心里清楚。」我接著對袁統帥說,「我今天之內就能幫統帥解決糧草問題。我與王將軍同床共枕,知道他不少軍事機密,包括朝廷軍的糧倉所在。」
袁統帥微微挑眉看我。
斷糧是叛軍面臨的大問題,糧草對他來說誘惑力是巨大的。
「統帥,信不信,這賤婦肯定是要告訴你朝廷軍的糧倉所在地,然后引統帥你們去取糧草,統帥你若去取了糧草,恐怕就回不來了。」顧狗說道。
「統帥不必親自去取,若擔心你的得力干將折損其中,也不必派他們去。」我看向一直默不作聲地的阿狄,「就派阿狄去取吧,他告訴我他很想立功的。統帥給他個機會吧,我相信阿狄可以做到。」
阿狄當即朝袁統帥跪下:「懇請統帥給阿狄一個機會,阿狄定不辱使命,取來糧草。」
我亦道:「若阿狄取不了糧草,那統帥就把我的人頭取了吧。」
「好!」
袁統帥同意了,任顧狗怎麼勸都沒用。
「顧軍師就這麼不想統帥獲得糧草,以解燃眉之急嗎。」
「我……」
袁統帥冷聲道:「顧軍師,給一個機會,我亦沒有什麼折損,有何不可?你是不想本帥取得糧草,還是不想朝廷損失糧草?」
顧狗只能道:「顧某不敢。一切都聽統帥的。」說完,他狠狠地瞪著我。
袁統帥給阿狄點了一支隊伍,讓阿狄帶隊去取糧草。今夜子時之前阿狄回不來的話,統帥就會砍掉我的腦袋。
阿狄沒有讓袁統帥失望,他在臨近子時的時候取回了糧草。
「好!好!非常好!阿狄,即日起就提拔你為副將,跟隨我身邊作戰!」
袁統帥的臉上有少欣喜,顧狗的臉上就有多少憂愁,他現在已經不信任顧狗了。
「至于溫夫人你……」袁統帥一臉猥瑣地笑著,那只油膩膩的大手伸到我的腰間。
如果能免除麻煩,帶來利益,這種事情我是不會拒絕的,但統帥真的長得太丑了,跟頭肥豬似的,我下不了嘴。
「我不過一介弱質女流,誰能讓我安身,我便跟誰。」我露出我一貫溫和親切的微笑,回摟著統帥那水桶似的腰,小聲地在他耳邊說,「這幾日有些不方便,怕統帥沾染了晦氣。待實現五日承諾,我會讓統帥睡到起不來。」
袁統帥挑起我的下巴,在我臉上「吧唧」了一口:「那本帥便等上小美人幾日。」
呃……我想吐。
顧狗翻了一下白眼道:「統帥,她是食人花,我真誠地勸你不要碰。」
要不是看他那雙狗眼長得還湊合,我早就剜了。
「統帥,在我實現五日承諾之前,把軍師鎖起來好嗎?我怕他搗亂。」我近乎撒嬌地對袁統帥道。
顧狗小聲地罵了我一句「老咸菜!」
我決定了,把顧狗抓起來后,他的一日三餐只能吃老咸菜,白米飯都不給配,咸死他!
三日后,我隨袁統帥去偷襲朝廷軍的后方。臨出發前,我和阿狄來到顧狗被鎖的地方——叛軍軍營的出入口。
沒等我開口,顧狗就先說話了:「溫靜君,你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你幫助袁統帥打贏王二傻子,等同宣告背叛了朝廷,你以后就沒有朝廷這個大靠山了。你玩脫了。」
我沒理會顧狗,對阿狄說:「他當日打了你一耳光,我很生氣,我想還他十個,但是我打起人來不疼,阿狄你可以替我打他嗎?」
「溫靜君!」顧狗厲聲罵道,「要打你就自己打,手勁不大你就拿棍子打!」
我偏不如他愿。
我偏要叫他所瞧不起的阿狄打他。
我偏喜歡看他那一臉傲氣被摧折的樣子。
「我不準你罵溫夫人!」阿狄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下去。
顧狗那張白玉似的臉瞬間泛起了五道紅印,九下響亮的巴掌聲過后,顧狗的臉圓潤了不少,兩邊臉頰紅得跟抹了胭脂似的。
「溫靜君……」
他現在恐怕連說話都臉疼。
阿狄還想再打顧狗,被我制止了:「阿狄,別忘了你要立功的,快去準備,我稍后過去找你。」
雖然顧狗還欠我五十下耳光,但來日方長,我可以慢慢討回來。
「是,溫夫人。」阿狄聽話地離開。
「溫靜君,行啊你。先是王二傻子,然后是袁統帥,現在還來個什麼狄。你真是饑不擇食啊。」顧狗嫌棄地看著我,「老實說,在那麼多男人身下扭,不怕閃了你那老腰啊。
」
「噢,你倒是提醒我了,等把你抓回去之后,我找幾個丑陋壯漢給你松松腰骨。」
「溫靜君!你敢!!!」
他憤恨得眼珠都要瞪出來了,真怕他把自己的牙齒給咬碎。
「呵呵,給你最后一個忠告。」我捧起他的臉,笑著貼到他耳邊說——
「快逃。」
「溫夫人,其實你可以不必跟我們來。」袁統帥對我道。
「王將軍對我有情分,必要時,統帥你可以拿我來威脅王將軍。」我說道。
袁統帥驅著馬靠近我,伸手過來掐了一把我的腰,賊笑道:「我可舍不得讓美人受傷。」
忽而「咻」的一下——一支箭射到袁統帥的手臂上。
王將軍策馬奔來,隱匿在附近的朝廷軍也紛紛沖出來,一瞬間將叛軍包圍得死死的。
「我說過,實現五日承諾,讓你睡到起不來。」
長眠當然起不來。
惱羞成怒的袁統帥拔刀朝我砍來,但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點,他身旁的人已經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阿狄你!!」
阿狄是要立功,但不是在叛軍那里立功,而是為朝廷立功。
取糧草不僅是為了讓阿狄幫我取信袁統帥,更是為了讓阿狄幫我去聯系王將軍,所以阿狄能成功取得糧草,王將軍也能成功設下這場埋伏。
現在,才是真正的——甕中捉鱉。
「爾等統帥已被擒下,棄兵投降可免一死!」
隨著王將軍這一喊,叛軍的軍心已盡失過半,還有一些負隅頑抗的,但也成不了氣候,這場持續了大半年的戰事定局已成。
「嬸兒,我讓我的手下護送你回營地。」
「不必了,」我驅著馬調回我來時的那個方向,「王將軍,我還有事,我們京城再會。
」
「嬸兒,你要去哪?」
當然是——
「去抓狗!」
作者:黃泉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