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在我眼里,就像一條被觸了逆鱗的龍,用冷言厲色掩蓋著那早已暴露人前的痛處。
「你是覺得她不聰明,還是我不聰明?」
他沒有回答我。
那天之后,我們就分房睡了。
房間里那局五子棋原封不動地擺在那兒,三個月過去了,未有勝負。
當初我和蕭遣高調成婚,惹紅了不少人的眼,如今我們冷落彼此之后,外頭的人爭相笑話我們,有說我們吵得天崩地裂的,有說蕭遣悔不當初的,有說我泣不成聲的。
事實上,我從頭到尾都沒跟蕭遣急過臉。
有一天晚上,他去外面花天酒地后半夜跑回來鬧醒我說「家花果然沒有野花香」,我還好心給他煮了一碗補腎湯,只不過他不知道好歹地把湯摔了。
但這事傳到外面就成了蕭遣嫖到半夜回家,被我發現后,我給他煮了一碗砒霜。
有人傳謠,就有人信謠。
后者,比如我爹。
他一向認定我膽大妄為,說不定謀殺親夫也做得出來,所以非要我回娘家冷靜一段時間,正好近來蕭遣老在我面前作妖,天天不是跟我搬弄他的舊愛,就是炫耀他的新歡,于是我便順了我爹的意回娘家。
我回了娘家我爹也不放心,覺得我老待在屋里會胡思亂想,于是搞來了端王府馬球宴的帖子,把我趕去打馬球。
但我爹大概沒料到蕭遣也會來。
他是作為魏國公府的三公子來的,陪著魏國公夫人一起。
「蕭夫人,蕭夫人……」
「做什麼!」我看向身后的人,發現是王將軍。
王將軍愣了一下,我隨即也注意到我剛才的語氣有些重,向他道了歉。
我的舊相好里,論爽直,王將軍排第二,便無人能當第一。而他也是唯一一個與我分了之后沒有針對我的人。不像楊侍郎,分開的第二天就怒寫八篇文章罵我,也不像顧丞相,至今還在朝堂上給我爹穿小鞋。
「王將軍是有什麼事嗎?」
「想請蕭夫人幫個忙。」
下一輪馬球賽的彩頭是一把名師鍛造的陌刀,王將軍勢在必得,而我是他認識的人里打馬球最好的,于是他便邀我同他組隊。
我與王將軍做不成愛侶,亦能是朋友,這點小忙我自然是愿意幫的。
「紅方出戰的是王將軍、蕭夫人——」
「藍方出戰的是——誒?藍方沒有出戰的嗎?」
大概當年我和王將軍在馬球場上大殺四方給在座諸君留下了不少陰影,我們下場后,沒人敢下場。
「蕭夫人,」王將軍笑著向我挑了下眉,「咱們『馬場雙雄』的震懾力不減當年吶。」
我笑了一下說:「我記得當年稱的是『馬場雙兇』。」
「藍方無人出戰,此場比賽彩頭歸……」
裁判官都要宣布我和王將軍獲勝了,突然來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誰說藍方無人!」
蕭遣和魏國公夫人系著藍色的緞帶走到場上來。
我下意識地抓緊了馬球棍,對蕭遣道:「賽場無眼,難免傷人,你還是帶婆婆下去吧。」
魏國公夫人微瞇著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笑說:「兒媳放心,我不會受傷的。」
「對面一個是你婆母,一個是你丈夫,你不會手下留情吧?」王將軍湊近來問我道。
我還未說話,蕭遣便冷哼一聲道:「她怎麼會留情,她連心都沒有。」
「怎麼說話呢。」魏國公夫人拍了一下蕭遣。
「……」蕭遣抿嘴不語。
好啊,平時我讓閉嘴你就死命地說個不停,魏國公夫人拍你一下你就當場變啞巴,當世無雙大孝子舍你其誰啊!
「哐——」隨著裁判官敲響銅鑼,比賽開始了。
這場馬球是我打過最不爽快的一場。
「蕭夫人蕭夫人,不要留情不要留情啊,我的陌刀要沒啦!」
「我不會讓他贏的!」
「柳懷真,我才是你丈夫!」
「你那麼兇會嚇到兒媳的。」
最后,藍方略勝一籌,陌刀歸了蕭遣他們,王將軍對著我怨聲連連,說什麼「你們一家人合起來騙我的陌刀……」
「柳懷真!」蕭遣拿著陌刀朝我和王將軍走來,雖是同我說話,卻一直瞪著王將軍,「我母親找你說話。」
不遠處的魏國公夫人朝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