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聲音有點啞,他叫我的名字:「關雎。
「你要去哪兒。」
雨水從他的下頜線和脖頸往下滾,沒入半濕的交襟里。
我停了停,問:「你從劇組跑出來了?」
他打斷我,微俯下身來看著我:「你要去哪兒。」
「我要回海市了。這里太吵了,我不適合待在這里了。我想回海市在夜晚的沙灘上放煙火,還想吃我家樓下那家的老餛飩。」
他扶著門框的手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他輕聲問:「那我呢?」
我看見樓道里已經有人在走動,他又是國民度那麼高的明星,擔心被娛記和路人拍到,嘆了口氣,我微側了側身,示意他進來。
雖然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這兒住過了,他的房間和衣柜都是留著的,我催著他去洗個熱水澡,他抬眼看了我好幾次,有些遲疑著,我好氣又好笑,我說我不會在你洗澡的時候走的。
他才「噢」了一聲。
他手機開的是靜音,未接電話和微信消息卻一直彈出來,江燃輕嘖了一聲,反手把手機蓋到茶幾上,拎著衣服進浴室了。
我接到了他助理的電話,助理焦頭爛額地問我燃哥在不在我這兒。我輕輕「嗯」了聲,我說不用擔心,等會兒他會回去的。助理放下了心。又給他經紀人打了個電話,讓她處理一下他一路上可能被人拍到的事情。
做完這些也才過去了一會兒,我難得失神,他其實很拼命的,當紅明星老是傳耍大牌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做過。
我不小心點開了一首江燃的新歌,手機里他的聲音難得繾綣,像是來自星河的告白:
「你在我的世界中央/卻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我的全盛都為你加冕/誰能知曉這不加你負荷的愛意」
我聽得心里發燙,彈幕卻滾過去:「溫決能拿到一番,燃哥肯定出力了吧」「隱晦忍耐的愛意才最為動人啊家人們」,我想了想,為剛剛那麼一點自作多情十分不好意思,但按原著劇情也該是這樣的。
他為她寫歌,為她鋪路,將最好的都無知無覺地送到她手上。
如果說他高中時的愛意是如驕陽般的炙熱,那麼現在經過磨難,這份愛就愈發厚重隱晦,像月亮下粼粼的海面。
但任何人喜歡江燃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為他就是很好很好的人。
歌比較輕慢,像是他在耳邊輕唱,我一聽就失了神。
聽見江燃出來的聲音,我下意識地抬起頭,掩耳盜鈴一樣地把歌暫停了。
江燃換了身白 T,領口隱約能見到鎖骨。頭發擦得半干,洗個澡大概舒緩了許多,往日里的散漫從骨子里透出來了些,聽見這熟悉的旋律,怔了怔,眉角蘊了點笑:「在聽我的新歌?」
我點了點頭:「很好聽。」
他卻不說話了,耳根攀上一點紅,瞧著是不在意地「嗯」了聲。
氣氛一下子沉悶了下來,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還有幾個小時,我要坐的高鐵就要走了,也不得不和他告別。
「下次別一聲不說就跑了,他們都很著急。」
江燃向來最煩說教,這下子也安安靜靜地聽著。
「我票已經買好了,外面下著雨,你也不要送了。如果,你有時候還會想起我,路過海市的時候可以來找我喝啤酒。
」
原來離別的時候不是淚流滿面,而是很克制地維持朋友的體面。
他很久都不說話,我嘆了口氣,起身準備出門,誰知道路過他的時候手腕被攥住了。
「我不會找你喝酒。我不會偶爾路過海市。」
他抬起眼,十分固執地看著我,眼角隱約泛紅,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他要哭了,這麼多年了,吃過那樣多的苦,他也只在失去父母的下午抱著我不聲不響地哭過。
我耐心地微彎下腰:「江燃,你有沒有想過,你只是習慣了我的陪伴呢?
「其實那時候,無論是誰來擁抱你,你都會接受的。」
他怔住,臉色像是被羞辱了一樣的煞白,他直視著我,幾乎是咬著牙說:「關雎,你有沒有心?只能是你,也只會是你。」
場面僵住的時候,我的手機鈴聲卻剛好響了,不知道怎麼鈴聲就變成了江燃的新歌,響起的是高潮那段:「我的全盛都為你加冕/誰能知曉這不加你負荷的愛意」。
我有些尷尬,江燃一直攥著我的手腕,我就用另一只手接電話。來電是《吾凰令》的劇組,前段時間剛公布完選角,開了發布會,現在大概已經拍了一小部分了,他們想要我跟組看顧劇情,和編劇一起完善劇情和修改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