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洗澡的時候,又一次聽見了砸門的動靜。
這一次,他忍無可忍,各種臟話罵了出去。居然瞬間見效,動靜消停了。
我回想起以前看到的各種傳說,好像確實有這麼一說——鬼怕臟東西,罵臟話就能把鬼罵跑。
于是一整天,我都在上班的間隙收集臟話。
打開搜索引擎。標準國罵、方言怎麼罵人、外國人怎麼罵人……
那天晚上,我一肚子六國臟話,躺在床上。
我有理由相信。這一次,只要這女鬼敢搞事。
我不光要把她罵走。
我要罵到她哭著走!
但那天,一直到后半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我支撐不住,昏沉睡去,沒有做噩夢。
醒來的時候,不知為何,感覺很失落。
13
勝利了嗎?
似乎也沒有。
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仍然能聽見房子里,突然傳來的腳步聲。
隨后,那腳步聲一頓,消失不見。
像是不小心發出了動靜,害怕自己被發現,迎來兩個臭老爺們的披頭痛罵。
于是踮起腳尖,悄悄的找了個角落躲了起來。
準備等這倆王八羔子睡著了再動手。
我竟突然覺得,那個女鬼,生前,或許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
14
有天下班回到家,突然發現,客廳里多了一個中年男人,正在和我的朋友聊天。
朋友向我介紹,這是房東。
原來,朋友去交電費的時候,在物業那里查到了房東的電話。
加了房東微信之后,一番寒暄。不知怎麼,房東提出想來這個房子看看。
此時朋友和我講著情況,我注意到,那個中年男人,一直望著客廳的一面墻。
那墻上,有一個釘子。
通常是用來掛照片的。
有時也掛遺照。
15
房東請我們吃了一頓飯。
酒過三巡,我壯起膽子,問房東,成家了沒有?
這才知道,世紀初的時候,國家房改,他分到了這套房子。
那以后,就和妻子一起,在這套房子里撫養女兒長大。
那年冬天,女兒十五歲,讀高二。雪下的很大,路面結冰打滑。
妻子騎著自行車,去接女兒放學回家。
回家的路上,被路邊的車刮了一下。
送到醫院的時候,醫院供血緊張。
路面結冰。殘破的自行車,變形的車輪還在兀自打轉。
女兒沒有搶救回來。
妻子撿回了一條命,但是傷到了腦子,一直躺在重癥監護室里。用房東的話說,每個月都要往里面砸十來萬,吊著妻子的命。
回想起客廳里,墻上的那個釘子。
大概,原本是用來掛他女兒遺照的。因為我們要住進來,不得不摘下。
房東醉醺醺的,席間手機不停有電話。有時不得不停下酒杯,諂媚的回那頭這個總那個老板的消息。
突然很想和房東說。要不然,你漲漲我們的房租吧。
話到嘴邊,摸摸兜里那點錢,尷尬的咽了下去。
和朋友借口去上衛生間。兩人東拼西湊,偷偷買了單。
又不知怎麼。
回憶起了那煩人的砸門聲響。
還有半夢半醒間,莫名感覺后背被人踢了幾下。
覺得。
更像是一個女孩的亡魂,一直生活在自己家里。無人知曉,無可觸碰。
只看到爸爸突然搬走,某天又強行搬進來了幾個臭男生。
又氣又惱,又砸門又上腳。甚至不惜裝了一次吊死鬼。
沒想到,倆男生窮急眼了。把心一橫,死活賴著不走。
小小一間房子里,
有幸擠下了三位生生不息的倒霉蛋。
16
后來的一天,我難得下班早,可以和朋友一起回去。
倆人路過了一座獻血站,走出幾步后,又倒退回去。
朋友暈血,最后想出了一招,讓我捂住他的眼睛。
但針一扎,他還是哎呀哎呀的叫了起來。
我們拿到了獻血證,還拿到了幾包小餅干。
我和朋友都沒有吃,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咱老爺們,不愛吃這玩意。我跟朋友說,實際是想說給她聽。
是啊是啊。朋友心領神會:我倆不愛吃。
罵臟話不好,我們以后不罵了。
是啊是啊。就葉小白沒教養,我都不說臟話的。
?我可去你……個大皮球的。
不罵了不罵了,以后誰罵誰是……小狗狗。
17
我們在那個秋天,愛上了看電影。
躲在客廳里,用筆記本放一些香港的老片。
我們有了一個默契。買鹵味的時候,會買三人份的。
看電影的時候,多出來的那一份,就放在茶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