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撫慰鄭將軍和邊境將士,皇帝還下令將鄭黛賜給景昭做靖王妃,甚至破例允許鄭將軍留京過年,等年后再赴邊地。
沈尚書在飯桌上宣布了這個消息,玉華長公主大發雷霆,早膳都沒吃完,執意冒著風雪入了宮。
阿青從廚房取膳食回來,順便告訴了我這個消息。
我強壓著心頭狂喜,高興地快要落下眼淚。
我的運氣真好!皇上果然看不上沈明月!
背上的傷口結了痂,老是化膿,這幾天總算是不往外流膿水了。
用完早膳我忽然來了興致,整整齊齊穿好了衣服,站在廊下看雪。
鵝毛般的大雪片紛紛揚揚從天空中旋轉著飄落,此刻的世界,寂靜安詳。
我站在廊下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吸了一大口氣,今日的冷空氣都是自由的味道。
景昭裹著一身風雪走來,他在不遠處的松樹旁停下,身影蕭索,聲音也沙啞地厲害:「對不起......」
我一愣:「你怎麼來了,怎麼不打傘?」
他抬頭看我一眼,眉目間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眼底目光莫測。
「你先上來吧,雪太大了。」我向著他說。
看著他頭發上、睫毛上的雪花,我心生幾分不忍:「不用跟我道歉,鄭黛是個好姑娘,性情品格都好。我真心替你高興,也祝你幸福。」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眼神透著堅毅,說出的話卻很令人疑惑:「明月,你信不信我?」
「明月不能做妾。」沈懿珩一步一步朝我們走過來,直勾勾地盯著景昭道:「你要她信你什麼?你是要讓她做靖王側妃,屈居人下,委身為妾嗎?」
「我不是......」
「父親、母親不會答應的,靖王還是請回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月自己做不了主.....」
景昭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哥哥。」我叫了沈懿珩一聲。
「你在這干什麼?還不回去。」沈懿珩說完便離開了,再沒給我一個多余的眼神。
18
那天以后,景昭沒再來過尚書府。
玉華長公主去宮中鬧了一場,回來后一言不發。
直到晚上她紅著眼眶來看我,她說,京城青年才俊眾多,她會為我尋一位好的,她的女兒決不能做妾,哪怕是皇帝的妾室也不能做。
我抱著她拍了拍她的背:「母親,我真的不喜歡景昭了,不要為我傷心。」
我知道,她或許想起了少時的愛人,想起了失之交臂的幸福。
鄭黛是她少年愛人的女兒,她沒法阻撓,我能理解她的無奈和掙扎。
景昭的鄭黛的婚期定在了來年七月,雖有些晚,卻是難得一遇的黃道吉日。
我的傷已經好全了,只是背上留了個拳頭大小的疤,用了些祛疤膏也未消退。
沈懿珩除了景昭來的那次對我表現出幾分關切,此后有時見我會對我笑笑,有時又冷著臉,唯恐避我不及,心思難以捉摸。
匆匆又是新年,匆匆又及元宵。
玉華長公主吩咐沈懿珩帶我去花燈會上好好玩玩,我有些日子沒出門了。
我猜沈懿珩是不想同我待在一處的,不等他開口拒絕,便自覺道:「母親,不必了,人多吵得我頭疼,今年不想湊這個熱鬧。」
「出去走走吧,你都好些日子沒出過府門了。」沈懿珩斟酌著道。
頭上戴著幕離,一襲狐裘披風從頭到腳裹到了腳,我帶著阿青一起出了門。
路上很熱鬧,才子佳人相攜而行,臉上歡欣神色怎麼都掩不住。走在這燈火人間,我忽然感覺,我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沈懿珩走在我的身側,我們沒有開口交談。
他好像一陣風,忽冷忽熱,若即若離,有時離得很遠,有時卻又很近。
我后悔了無數次,后悔不該說出喜歡哥哥那句話,起碼那樣,他還會一直溫和。
還好,天色很暗,人聲嘈雜,沒有人會注意到,幕離下淚痕交錯的我。
「阿青,你去前面買幾串糖葫蘆吧。」沈懿珩朝著阿青吩咐道。
「是。」
我和沈懿珩站在河邊等阿青。
掛滿燈的亮堂街道,成片成片橘黃色的光斑掉進了水里,朦朧又夢幻,卻猶如海市蜃樓一般不真切。
水中,沉著一輪圓圓的月亮。
「哥哥。」我望著水面,輕輕地喚了他一聲:「所有人都知道我叫沈明月,其實,我真的叫沈明月。這個名字,的的確確是我的。我渾身上下,好像也只有這個名字,是完完全全屬于我的。雖然,所有人叫的沈明月也不是在叫我,我好像,連名字都不能擁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