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撐著胳膊,口無遮攔地對著屏風處喊叫:「我說了我不喜歡你了,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你是不是聽不懂別人說話?」
氣喘吁吁說完這番話后,我早已是汗如雨下。動作間一絲絲的起伏都能使我的被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我咬著牙悶哼一聲,揪著被子嘶嘶吸氣,眼淚瞬間淌了滿臉。
「明月——」,景昭驀得闖了進來,見我神色難看,形容狼狽,驟然慌了神:「別怕,我這就去叫府醫。」
17
晚上沈懿珩來看我,坐在屏風后的椅子上喝茶,并不理會我。
我想跟他說話,又不知說些什麼。
「院子里的臘梅花開了嗎?」我問。
「開了。」
「好看嗎?」我又問。
屏風后的身影動了動,沈懿珩好像換了個姿勢,不急不躁道提醒道:「明月,現在是晚上。」
我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嘀咕了兩句:「你早上走的時候不是可以看見嗎?」
「你若想看,明日讓蘭佩去折兩枝插瓶。」
「不用了,它長在枝頭挺好的,摘下來早晚都會死的。」
我頓了頓又好奇道:「你喝的什麼呀?」
「對了,昨天我讓人給阿青送了一套厚裙衫,她悄悄咕噥了兩句,說是穿了裙衫后都不會好好走路了。讓阿青給我當侍女實在是埋沒了,要不你把她帶走吧......」
我聽見沈懿珩無奈地嘆息:「明月,你的話一向這麼多嗎?」
我趕緊閉上了嘴,他又嗤笑一聲,像是在嘲笑我。
過了一會,他又問:「今日景昭來了?」
我點了點頭,又意識到他看不到我,答了句:「嗯。」
「他沒說什麼嗎?」
我掙扎了許久才硬著頭皮如實相告:「他說,等軍餉一事查明后,他要請旨娶我。
」
空氣里是良久的沉默。
隔著燭火,隔著屏風,我看見他模糊的影子投在屏風上,顯得極不真切。
他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袍,低聲道:「挺好的,景昭很好,嫁給他挺好的。」
「哪里好?」我眼神空洞地盯著虛無看:「景昭很好,那又怎麼了?他身份尊貴,我就要嫁給他嗎?你母親想極力促成這門婚事,現在他也說要娶我。好像我就本該嫁給他,是嗎?可我也是個人,我難道沒有自己意愿嗎?我就是一個活在你妹妹身體里的死物嗎?」
我吸了一口氣,一陣熱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你是不是還覺得能嫁給他是我的福氣了?可我不是你妹妹!」
「在我心里,你同我妹妹一般無二。」沈懿珩狠絕地開口。
「既然一樣,你為什麼不同我說話了,你為什麼突然對我冷淡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你妹妹跟你說,她喜歡哥哥一樣的人物,你也會不理她嗎?我究竟哪句話說錯了,讓你如此忌諱我。」
昨晚之后,我差點以為又能像以前一樣了,像以前他把我當成妹妹那時候,會對我笑。
我只是想讓他和我說兩句話,想他不用冷漠的眼神看著我。
為什麼他昨晚答應了要和我說話,今天又變成這樣了。
「我也是個人,我也會傷心。我跟你說過了我不喜歡景昭,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他,你為什麼要故意說這種話讓人生氣?」臉上淚水滾滾而下,我再也控制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你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救他,我以為,總是有幾分情意在的。」沈懿珩低聲辯解,聲音縹緲幾乎不可聞:「你別激動,醫士說了,你有傷在身,情緒不能有較大的起伏,你的傷——」
「我最后再告訴你一次,我對景昭沒有一絲情意。你出去吧,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自那日起,沈懿珩還是會來看我。就坐在屏風后自顧自他翻書,有時坐上一盞茶的功夫,有時是一刻。
我不跟他說話,他也不跟我說話。
丫鬟們或灑掃、或收拾東西,輕手輕腳的,屋子里很是寂靜。
有時,聽見他翻動書頁的聲音,我會忍不住偷偷朝屏風后張望兩眼,覺察到自己的行為后,趕緊撤回視線。
除了景昭說要娶我,暫且沒有煩惱的事情。
過了半個多月,沈尚書下朝帶回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據說景昭將夜探王崇范府邸得來的賬本和這些日子搜羅來的罪證一并交了上去,皇帝看后勃然大怒,當著眾臣的面,對太子大加斥責,令他閉門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