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醒了!」蘭佩從外面進來,匆匆將手里捧著的百合插進花瓶,招呼著外間的青霜道:「快去向長公主稟報,小姐醒了。」
「哥哥呢?昨天他沒怎麼樣吧?」迷糊的意識回籠,我騰地坐直了身子,深深為自己昨晚的不理智行為感到后怕。
我不該承認的,總歸這事太過驚世駭俗,只要我咬死不承認,他就不能把我怎麼辦。就算他說出去了,別人也會當他是瘋子,瘋的人反正不是我。
我昨晚真是魔怔了,我應該說我失憶了,打死不能承認!
「公子昨晚被長公主斥責了,今日一早便去了校場。」
整個上午我都惶惶不安,焦躁不安來回踱步,費力地思索著應對之策,生怕他晚上回來質問我。
誰知日未過午,青霜慌里慌張從外面跑進來,喘著氣道:「小姐,不好了,公子被人抬回來了,說是在校場練兵,同旁人比試時走了神,一時不察被人戳了一刀。」
我聞訊趕到他的院里時,正巧同端著血水的丫鬟打了個照面,匆匆看了一眼后,我急忙收回了視線,心里沉甸甸的。
屋子里彌漫著一股血腥氣,府醫正和玉華長公主低聲討論著沈懿珩的傷勢。
一扇潑墨山水的屏風將內室與外間隔絕開來,隱隱約約可見沈懿珩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
心頭有些恍惚,我看了一眼屏風后的床,默默退了出去。
7
晚上繞著花園散步,不經意望見沈懿珩站在湖邊不遠處的亭子里賞月。
隨著他的視線去看,高高的夜空中掛著一輪彎彎的月亮,散發著不那麼明亮的光,模糊又黯淡。
我拖著沉重的步子緩緩地走進了亭子里。
他傷在左腹,裸著結實的上身,腰纏了好幾層白布,只在外面披了一件月白色絲質外袍,影影綽綽可見腰上白布。
見我過來,他急忙背過我,掩緊了外袍,動作之間似是牽扯到了傷口,他嘶地吸了一口氣,額頭上幾滴汗順著鬢角滑落到臉側。
我急忙想上前扶一把,想了想,跨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只冒出一句干巴巴的:「你還好嗎?」
他迅速整理了一番神色,一只手支撐著柱子道:「還好。」
今天我在屋里編造了許多謊話,看著他蒼白的面色,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你不是月兒。」他并不看我,盯著空中彎月,語氣很是篤定:「你手上那串紅瑪瑙手串是祖母送的。」
我愣住了,手指不自覺撫上了手腕上的手串。原來我穿書的第三日他就發現了不對勁嗎?那手串不是景昭送的?
「我妹妹性子高傲,眼高于頂,又很倔強,好面子,事事不肯服輸。你跟她,相處起來的感覺,差太多了。起先我還以為你是經過了不好的事被嚇著了,所以有些呆愣反常。說實話,時至今日,我也不敢相信,你真的不是她。」
他轉過身來,背后的月光顯得他孤寂又脆弱,一張口,連聲音都是抖的:「我妹妹去哪了?還活著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死了之后,莫名其妙的就來了這,我不是故意的。你妹妹,我也不知道......」
「若換做是你,你會怎麼辦?」他站著,直直盯著我看,黑亮的眸中隱隱有水光閃動:「我妹妹從小就喜歡景昭,本來下個月皇帝舅舅便會為他二人賜婚......」
我不敢直視他傷感的目光,局促地垂著眼眸喃喃自語:「對不起,我,對不起......」
明明他并未說怪我的話,只是在平靜地陳述事實,這更讓我覺得,我是十惡不赦,搶人身體的壞蛋。
「我不是在怪你,只是......」他突然不說話了,過了許久,直到我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才嘆了口氣道:「明月食不得花生,往后,你自己注意。」
他的身影逐漸遠了,我獨自看著月亮,胡亂抹了一把眼淚。
一連幾天,我都不敢在他面前晃悠。他并未明確說明怎麼處置我,我心里難免忐忑,這滋味比鈍刀割肉、文火煎心還要折磨人。
8
這日用過早膳,我剛準備到花園里消消食,視線望見,幾個身披袈裟戴著唐僧帽的僧人正從不遠處走過來。
心里的弦驟然崩緊,明明陽光輕柔和煦,我卻仿佛置身數九寒天的冬日,手腳冰涼,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