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這天,盛鑫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居然帶了一盆混色的牽牛花。
他糾正我:「這不是牽牛花,店主說這叫夕顏花,我見它名字里有個顏字,所以買來送給你。」
我將那盆花放在光照充足的陽臺上。
它總是傍晚舒展,夜里美得招搖,然后在早上輕輕閉合。
就如我跟盛鑫的關系,似乎只能存在于暗夜里。
盛鑫捏著我的鼻子:「想什麼呢,你要是愿意,我們可以現在就手牽手走到你媽面前。」
我趕緊拽住他:「別,現在還太早了。」
就算是尋常的大學生戀愛,也沒有剛在一起就告訴爸媽的道理,何況我跟他的情況還這麼特殊。
他笑著捏了捏我的臉,眸子里閃過一絲晦暗,可等我要仔細探究的時候,卻已經消失不見。
我極為精心地打理那盆花,希望它可以四季常開,那時我還不知道,夕顏花還有一個花語:容易破碎流逝的愛。
元宵節這天,我們一家人一起出去吃飯。
其間盛叔叔起身去洗手間,錢包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我彎腰去撿時,發現里面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
16
是一張合照。
照片里的人是年輕時候的盛叔叔和我媽。
我媽一直是個被歲月眷顧的美人,今年已經四十多了,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
照片發黃陳舊,但依然可以看出她年輕時的明眸皓齒,顧盼生輝。
我媽變化不大,可盛叔叔卻比年輕時要成熟穩重得多。
相貌上也老成了很多。
我媽湊過來也看到了這照片,意外道:「這麼多年了,你居然還留著?」
盛叔叔從我手里把錢包接過,輕輕撫摸著照片,神色間滿是溫柔和悵惘:「我一直留著的,這麼多年,換了多少個錢包,這照片永遠都夾在里面。」
我媽感動得眼眶泛紅,含羞帶嗔地說:「年紀一大把了,你也不害臊。」
而我則是迅速地掃了盛鑫一眼。
他依然是微笑的,可憑著我對他的了解,他的眼睛里已經沒有了溫度。
我有點心慌。
盛叔叔一直把我媽媽的照片明目張膽地放在皮夾子里,這對于我媽來說,必然是深情的表現。
可對于盛鑫呢,對于他媽呢。
一個丈夫,將其他女人珍而重之地每日帶著,可以說是肆無忌憚。
那他們母子,又該如何自處?
盛叔叔不喜歡盛鑫的媽媽,所以連帶對盛鑫也沒個好臉色。
可他作為一個兒子,又做錯什麼了呢。
一念及此,我趕緊跟我媽說話,岔開了這個話題。
飯吃得差不多,盛鑫起身去洗手間。
我也跟著一起。
我在廁所門口拉住他的衣袖,輕聲地問:「你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我以前不知道這些!」
他背對著我沉默地站著。
17
過了好幾秒,他才轉身,揉了揉我的頭:「我知道,這些事跟你無關。」
他的眉眼比之前要溫和,我稍稍放松下來。
當年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現在必須要弄清楚。
這天晚上,我纏著我媽一定要個答案。
她拗不過我,嘆息一聲道:「當初我跟你盛叔叔談戀愛,雙方感情都不錯。這時,你盛叔叔的爸媽遇到了一點麻煩。」
我媽拂了拂頭發:「只有盛鑫的外公能幫著解決。盛鑫的媽媽一直喜歡你盛叔叔,以此作為籌碼,要他娶自己。
「你盛叔叔一開始不愿意,他媽就用了一點手段,兩人睡在了一起。這事賴不掉,你盛叔叔只能跟她結婚。
「盛鑫的外公當初挺厲害,你盛叔叔能有今天,也離不開他的扶持。」我媽哂笑了一聲,「我當初也很生氣,覺得他背叛了我們,一氣之下離開了 A 市,跟你爸閃婚,然后有了你。
「你盛叔叔討厭盛鑫的媽媽,連帶也不喜歡跟她長得像的盛鑫。
「我知道盛鑫這孩子是無辜的,可走到這一步,也有他自己性格的原因,他太倔,一直也不肯服軟。」
服軟?
這怎麼服軟?
他沒做錯事,為什麼服軟。
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渴望得到父親的愛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還要靠哀求,靠搖尾乞憐來獲得嗎?
我重重吞了下口水,問:「媽,你覺得盛叔叔是真的一直愛著你,放不下你嗎?」
我媽一愣,旋即笑了笑:「小顏,你還太小了,愛情這個東西很復雜,它并不純粹,他是不是這些年都一直愛我,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是他的白月光,他下半輩子都會對我好。」我媽輕輕笑了,「談了那麼多戀愛,我也累了,以后的日子,就這麼跟他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