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瑜還沒回來,晚飯是我自己吃的。用他的話說,不用等他,他忙起來吃飯沒個定數。
我吃了兩口便聽見院子里有吵嚷的聲音,蘭月說,是鎮國將軍府的小將軍,也就是九駙馬。
我出去一看,好家伙,他真槍鐵劍竟然直直地指向我,再看王府上下,竟是被禁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只見過一面的九駙馬看著我,說,攝政王涉嫌謀反,奉旨緝拿家屬女眷。
蘭月直道,不可能!王爺忠心耿耿,怎麼可能謀反!
九駙馬則看著我的眼睛,伸手引路,說道:「請吧,王妃。」
一雙眼睛深如鴻淵,讓人禁不住皺眉。
我只好說:「還望通融,我如今不太方便,待我收拾一下自會跟你走。」
他思索了一下,微微頷首。倒是他身側的人,有些急不可耐地想押我離開。
我讓蘭月收拾了幾件厚實衣服,又帶了些點心,便老實跟著他們走了。
百口莫辯的事情就不要再爭辯,我摸了摸肚子,如今的我,沒有與他們頂撞的勇氣。
一朝一夕的功夫,我從低調奢華的攝政王府,住到了禁軍層層把守的大牢。
獄卒將我讓蘭月帶的東西都帶走了,又喚了兩個女囚來搜我的身,生怕我帶了什麼利器尋死。那副嚴防死守的樣子,倒讓我覺得自己不像是個囚犯,反而像是什麼寶貝。
最后只剩下我與蘭月兩個人被關在一起,王府里其他人不知道被分散到了哪里。
蘭月擔憂地問我,王爺不會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吧……
我搖頭,告訴她,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他沒有騙過我,那他就是不會這樣做。
我認識的裴子瑜,不會是這樣的人。
肚子里的娃娃踹了我一腳,我摸摸肚子,第一次發了瘋地想見裴子瑜。
無關其他,就是想他了。
夜深,蘭月想盡辦法想讓我睡得舒服一些,我告訴她我還不太困。牢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我看過去,進來的人是九公主。
九公主站在那里沒動,表情一臉復雜,我對她笑了笑,沒說話。
她先開了口:「迢安,你還好嗎?」
我說還好,她擺手讓人把我帶的東西都還了回來,另外又帶了許多用的,硬生生將牢擺得滿滿當當。
我說,你別這樣,有話就直說,如果是壞消息就別告訴我了,我現在這樣受不住的。
九公主站了一會兒,叮囑我,迢安你好好的,我不會讓他們對你怎麼樣的。
我沒說話,只是對她點了點頭,她還想說什麼,但是我說:「公主還是回避吧,我們如今真的是站不到一處,為自己想想,離我遠些吧。」
她邊走邊抹眼淚,我則對她揮了揮手。
……
牢房盡頭的審訊室似乎在審問什麼人,嚴刑拷打如今我也算是聽聞了。
蘭月捂了耳朵忍住不掉眼淚,我抱了抱她,安慰她:「不怕,不怕。」
我總覺得老天爺是在逗我,不讓我經歷點什麼,就不會讓我記起以前的事情。那犯人激烈地慘叫了半宿,我也就坐在那里聽了半宿。
天亮的時候,他終于不叫了,我也就躺下閉上了眼睛。
世界安靜的時候,我終于活得明白了些。
16
我被迫嫁給了父親的仇敵攝政王。
鐘琴一絕,沈舞傾城。
我是丞相嫡女。鐘琴,指的就是我彈的琴。
沈舞,則是那得了慶太妃親傳的沈允萱。
我彈琴,她跳舞,中間夾帶一個國色天香的九公主。
我同她都明白,我們只是皇室權術的陪襯。皇室前朝后宮關系千絲萬縷,以后何去何從都不是我們說了算的。
九公主從小就羨慕我與她的才華,殊不知,什麼都不懂的她,才是最讓人羨慕的。
只是我同允萱都不曾對九公主點破,大概是我跟她都希望,這天真爛漫的女子,能從心所欲地活著。
我同裴子瑜第一次見面,是在御花園。
彼時我正在同九公主蕩秋千,八皇子連安在身后推我,我對他大喊:「連安,再高些!再高些!」
他笑著打趣:「人人都說你是京城第一閨秀,怎麼到了我這里,跟個瘋婆一樣?」
九公主插嘴道:「皇兄你說話又不走心了,小心迢安又不理你。」
他道:「好迢安,瘋婆的是我,你莫要不理我。」
我說:「你若是想我不生氣,就推我再高些。」
話音一落,我瞥見一抹紅衫,冠面如玉,說的大概就是他那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