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突然大亮,我一回頭,瞧見一串火順著床圍直沖房梁!火勢一下子就大了起來,這是……慶太妃端的那個燭臺倒了,點了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禍不單行!
這該死的余毒!出不了聲又走不動路,我看了看地上的慶太妃,心里忍不住想罵人,這是你侄女害不死我,你來推波助瀾嗎?
我有孩子,我不能死!
我用盡全力爬起來,摔了離我最近的茶杯茶碗,扯下了梳妝臺上的絨布,梳妝臺上的東西齊齊被我拉下,首飾、胭脂落地的聲音夾雜著杯碗落地的碰撞聲,終于驚動了外邊的人。
我力竭到蜷縮在地毯上喘息,看著不遠處躺在地上的慶太妃,腦袋里光怪陸離,我大概……記起一些事情。
我好像記起了誰是允萱……
我得救了,意料之中。
但是,裴子瑜跟我娘吵起來了,人來人往救火的聲音太吵,我聽不懂他們在吵什麼。
最后的結果就是,裴子瑜冷著一張臉,用一件披風將我裹住帶上馬車,徑直出宮回了攝政王府。
從頭到尾他都將我摟在懷里,我娘再怎麼厲聲斥責他也不放開。
火被撲滅了,慶太妃也被抬走樂。幾番周折,我頭昏昏沉沉的,有氣無力地靠在他懷里,聽見裴子瑜的聲音,她不能離開我,我真的不敢再把她放出視線以外了……
隨后他將我抱上馬車,說:「迢安,別離開我。」
我縮在他懷里,覺得自己好委屈。
獨自面對慶太妃時,我害怕但不委屈;著火了出不去時,我也害怕可也沒感到委屈。
如今見了他,聽他同我溫聲細語說著話,我就委屈了,從來沒有這樣委屈過。
我抓著他的衣服前襟,無聲地將眼淚留在上面。他知道我在哭,可是沒出聲安慰,只是用臉頰使勁貼了貼我的額頭,最后也只是輕聲說了句,我們回家。
我哭了一哭,發覺嗓子可以出聲了,于是問裴子瑜:「裴子瑜,我是不是忘了很多東西?」
他說,迢安你別這麼問。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都是害怕與難過,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
我抱住他的頭,說:「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好難過,好多事情我都看不透,分不清他們想干什麼,我連誰要害我都不知道……」
他輕輕安慰我,迢安,你別哭。
我說:「我是不是得叫你一聲小叔叔……」
他抱住我,眼淚往我脖子里流:「迢安,別說,別告訴我,你記起了什麼。」
14
我被迫嫁給了父親的仇敵攝政王。
父親一邊說他狼子野心、大逆不道,一邊又覺得他這個弟子是百年難得的治國之才。
裴子瑜,是容安王的老來子,是先帝唯一的一個侄子。
容安王膝下只有他這麼一個獨苗,臨終前就將他托付給了生死之交,我的爺爺。我爺爺痛失好友,悲痛異常,當場收他為干兒子,表示會視如己出。
那時裴子瑜不過三歲,我都沒有出生。
他六歲的時候,我出生了,只是他被帶走,交給了慶太妃扶養。
他的啟蒙是我爹一手教的,他拜我爹為師。
我爺爺收了他為干兒子,我爹又收了他當弟子,他得喚我父親一聲老師,我得叫他一聲小叔叔。
我記起來了,不是神鬼之說,是我與他真的見過。
我如今的夫君,原來是我的小叔叔。
裴子瑜說,迢安別告訴我你記起了什麼。
我親了親裴子瑜的眼睛,吻掉那即將掉落的濕潤。我說,我可真是壞,我竟然嫁給了我的小叔叔。
裴子瑜哭笑不得,說道:「是小叔叔壞,是小叔叔非要娶你。」
我使勁往他懷里縮了縮,沒有問他,我是如何將他忘記了;也沒有問他,為什麼他后來成了我父親的仇敵。
我知道,我真的忘了很多東西,我隱隱約約覺得那是個大事情,但是所有人都不告訴我,那便是個不好的事情。
他們想讓我過得好,不再記起,那我又何必執著,辜負他們的心意。
我說:「裴子瑜,我懷孕了。」
他說:「我知道。」
我問他開不開心。
他說:「我害怕,我差一點就見不到你了。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迢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