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想罰你來這思過兩天,你倒好,一天不到,就差點把自個……冷宮給點著了,你到底能不能讓我省點心?」他越說越激動,一只手指差點指到我鼻子上了。
我看見站在他身后的侍衛和內侍,都在極力忍住笑。
這就是我們倆奇葩的相處模式,他總是在喋喋不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而我,總是在腹誹中完成和他的爭吵,畢竟別人是金主爸爸,我還指著他在后宮過活呢。
我也不止一次聽宮人們議論,好好的一個深藏不露的帝王,怎麼到了余貴妃跟前就成了話癆。
就連太后都感嘆,她都沒見過她兒子這麼話多的時候。
就這樣,皇帝訓了我將近一個時辰之后,讓侍衛給我端了個炭盆子,把椅子和夾襖留給了我,走了。
走之前我擤了擤鼻涕,欲言又止,想著他能不能好人做到底,順帶賞我點吃的。
可人走得太快,沒來得及開口。只看見他的貼身內侍指了指我手里的袍子,我一抖,掉出一包黃金酥來。
我坐在炭盆前,一邊吃一邊想,皇帝這是什麼習慣,去妃子宮里留宿,還自備零食。
04
那晚,我做了個夢。
夢見我又回到了平江縣,我娘給我做了一大桌子愛吃的菜。
我將在宮里搜羅的寶貝,拿出來給她看,她連連稱贊,說把這些都拿去做聘禮,反正沈北城還沒娶妻,咱就把他聘過來做贅婿。你爹現在當大官了,咱家有權也有勢了,他娘該沒話說了。
說到這里,她捧著我的臉哭了,說是她和爹沒出息,不僅讓我在婚姻大事上被人嫌棄出身,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女兒被送到千里之外受苦。
她的眼淚砸到我臉上,可真涼啊。我一下子就醒了,看見翠微正站在我跟前抹眼淚,腳邊還放著一個布包。「娘娘,你可醒了。」
我想起來,卻發現沒什麼力氣,她來扶我,眼睛都哭腫了。我問:「怎麼了?你也被罰來冷宮了?」
她搖搖頭說:「不是我的事,是你。今早就多福公公來瑯嬅軒傳旨,說是因為你……你昨兒受罰,心懷不忿,在冷宮縱火一事,皇上不僅降了你的位分,還罰你去御膳房做廚娘。」
「那我現在是什麼位分?」
「貴人。」
那還好,有個貴人的頭銜在,在御膳房還不至于會被刁難。我對翠微說:「去御膳房好呀,有吃的,不用擔心挨餓了。再說,你家主子是誰,去御膳房是如魚得水的事,你哭什麼。快來扶我,可能昨兒受涼了,得勞煩你送我過去。」
翠微剛挨著我,就像是烙鐵燙著似的縮了回去,她眼一眨,豆大的淚珠就砸了下來:「娘娘,你在發高熱。這可這麼是好,翠微原本想著,皇上將你打入冷宮,并未奪你貴妃的封號,只是一時氣憤。再則,咱們還可以憑著老爺治水有功的蔭庇,待兩天也就平安回去了。可眼下,老爺也出事了……」
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問:「我爹怎麼了?」
她自知失言,趕緊捂住嘴,搖頭,見我僵持,又哭了起來:「我不能說,多福公公交代過,皇上吩咐過,這事不能告訴你。」
我松開她的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說:「你不告訴我,我就不走,就在這等著皇帝派人來問罪,到那時,怕是連貴人的位分都保不住了。」
翠微瞪大了眼,淚水再次滾落,這丫頭,我認識那麼久,第一次知道她這麼能哭。
「奴婢也不是特別清楚,只知道老爺在青州卿元河修的河堤垮了,有人密奏他貪污了修建河堤的銀兩。如今人被下在大獄,聽說早朝時,皇上因為這事掀了案幾……」
是的,誰都知道,當今天子最討厭貪墨之事。我爹這事,一旦坐實,怕是人頭不保。難怪翠微會哭得那麼厲害,自古前朝后宮,休戚相關。
我沖翠微擺擺手說:「你先回去吧,我歇會兒自個去御膳房。別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眼下這個情況,你陪著我,也不方便。」
我先前位分高,有人眼紅已久,如今我的倚仗出事了,肯定有人會來踩上兩腳的。翠微跟著我,也會平白受累的。
翠微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我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背著包袱往御膳房去,果真在永巷遇見了一個,不,是一群等在那里堵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