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熱淚盈眶地拉住正準備走的她說:「那把你身上的夾襖和火折子留給我吧,晚上冷。」
她一驚,掙脫我的手道:「那怎麼成,我的衣服給你了,我怎麼回宮去,穿你的?讓別人再給我也治個大不敬之罪?」
想了想,又十分遲疑地將火折子遞給我,千叮嚀萬囑咐:「秋日天干物燥,冷宮又雜草叢生,娘娘您可得長點心。失火不要緊,別連帶著翠微跟著您一起掉腦袋。」
原來她口中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這麼個意思。
03
入夜天涼了,我在一間倒塌的偏殿那邊,尋了些木材。在正殿廊檐下清出一片空地,生了一堆火。
翠微說得對,這地方得嚴防火災,失火不要緊,別連帶我也被燒死在這。等一切忙活完了坐定,肚子開始餓得咕咕叫了。
一邊揉著肚子,一邊埋怨這該死的皇家食制,明明有錢,非說為了健康,只能一天兩餐。
我被關進冷宮時,正正好是午膳時間,完美錯過飯點,下一頓得等到明兒晌午了。
要是往日,餓了還有小食吃,再不濟,自己可以去小廚房做點想吃的。眼下卻只有挨餓的份,想我余春花,雖打小生在鄉野,可我家也小有資產,從來沒挨過餓。
況且我也沒想嫁給皇帝,被迫嫁了不說,還得附帶體驗一番挨餓受凍。真是越想越憋屈。
正想著,眼前竄過一道黑影,是一只兔子。今兒月色正好,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一只麻灰麻灰的野兔!
我嘿嘿一笑,好久沒抓過兔子了,不知道手藝生疏了沒有。于是麻利地跟著動向,靜待兔子入窩,開始設陷阱。
折騰半宿,終于在月上中天時,捉住了它。
我提溜著那只兔子,去早前看見的水塘,清理好。
回來的路上,又順道揪了一把酢漿草,和幾顆野辣椒。這兩樣東西合在一起搗碎,敷在兔子肉上,烤出來的兔子又酸又辣,特別好吃。
終于,兔肉要熟了,滋滋的在火堆上方冒著油氣,十分誘人。
可惜天公不作美,突然吹來一陣大風,掀翻了我的烤肉架子不說,兔子還掉進火堆里去了,一時間,焦香味伴著濃煙,竄得到處都是。
我那個心疼呀,實打實想大哭一場,還沒開口,冷宮的門突然開了,一個人影風風火火沖進來,大聲喊著我的名字:「余春花!余春花!你在哪?」
我十分不情愿地應了一聲,第一,這名字是我那讀書人的爹從什麼「春江花朝秋月夜」里挑出來的,擱我們平江縣那旮沓,誰都會贊一句有文化。
可自打我進宮,瞧見幾次宮人聽見我名字都會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時,我開始不喜歡有人叫我全名。不是我不喜歡這名字,而是我不喜歡他們嘲笑我爹給我起的名字。
第二,我兔子已經被徹底烤焦了,根本沒心情關心誰來了,誰在叫我。
直到我被人擁在懷里時,才反應過來,是皇帝來了。畢竟整個宮里,敢抱皇帝的女人的,熏得起龍涎香的也只有他了。
可能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徹底引爆了我的小宇宙,我指著火堆,趴在他懷里哭得稀里嘩啦。一邊哭一邊哼唧:「天太冷了,我好不容易生了一堆火……我也太餓了,蹲了大半晚上才逮到的兔子……現在,沒法吃了……」
皇帝起初還拍著我的背,叫我別怕,別怕,朕來了。直到聽到我哭是因為那只兔子時,他一把將我從懷里推開。
這時,隨行的人,已經清理好了地面的灰堆,放了一把椅子在那。他黑著臉坐過去,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看他還沒來得及換常服,身邊的內侍還抱著一件他夾棉的袍子,滿眼通紅,想必是剛看完折子,準備去誰的宮里。
「朕走在外邊,就看見濃煙滾滾,還夾雜著肉被燒焦的味道,還以為……余春花,你差點燒了朕的冷宮!」僵持了半晌,他咬牙切齒地說。
我不是,我沒有,我只是餓。我在心底狡辯三連。
「你說闔宮的人,都去探望太后了,有誰像你那般端著一盤子菜去的?你也跟著朕同太后用過那麼多次膳了,你哪只眼睛瞧見太后吃過辣?」他繼續數落我。
是,這個缺點我承認,我就是做事有點不過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