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就真的從沒懷疑過。
真是和齊玉辰一樣十分愚蠢,又莫名自信。
晚上,謝珩過來,聽說我早上去找桐妃玩了,他輕笑一聲,揉揉我的腦袋:「朝中事務繁多,接下來的日子,我可能會比較忙。若是你覺得無聊,就多去找她玩吧。」
我問他:「你要對付齊玉辰了嗎?」
「不是齊玉辰,是整個丞相府。」
謝珩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間的鋒芒畢露。
然後他問我:「桑桑,你前些日子讀書,也看了些治國策論,那麼臣子不忠,該當何罪?」
他說的,是我住在他宮裡那些時日,邊認字邊翻看的那些書。
我回想了好一會兒,然後有些遲疑地開口:「若不從君命,禍亂百姓,分權教化;再有不從,殺無赦。」
謝珩那雙清和澹靜的眼睛裡,有星辰一般的光芒亮起,然後他十分親昵地抱住我,在我唇角親了親。
「我的小扶桑,可真聰明啊。」
我也覺得。
如他所說,後面幾天,我不讀書的時候,就去衍慶宮找桐妃玩。
因為是好朋友的緣故,桐妃告訴了我她的閨名,梁婉桐。
我有點意外:「好溫婉的名字。」
她眼睛一瞪:「你是想說我人不夠溫婉?」
我雖然這樣想,但並沒有這樣說。
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好在她也不是真的介意,拈了塊花生酥吃掉,就開始跟我講她和謝珩過去的事。
謝珩的生母只是個才人,生下他前就中了毒。
謝珩天生帶著病根兒,身子骨不好,本沒有資格做太子。
然而皇后娘家勢大,先皇意欲打壓,引得先太子心生反意,最後自己丟了太子之位。
又因先皇子嗣單薄,臨終前,只能將皇位交給謝珩。
「齊玉辰,就是先太子被廢除前的伴讀。」她喝著果茶,繼續跟我科普,「皇上從前過得挺不好的,太子是嫡子,那會兒就帶著齊玉辰,想盡辦法捉弄他。五年前冬至,外面下著大雪,他們誣陷他偷了皇后娘娘的鐲子,把他從開裂的冰面推下去,還說要思過滿一個時辰,才能爬上來。」
那之後,齊玉辰就跟著太子飲酒作樂去了,還是桐妃心有不忍,派侍衛偷偷將謝珩撈了出來。
但謝珩的身體,也是從那之後,越來越虛弱。
「我在京城素有貌美之稱,名聲在齊玉嫻之上,她因此看我不爽很久,甚至在城中散佈流言,壞我清譽。這時候,齊玉辰又跑來找我退親,更是坐實了謠言。」
桐妃說完,下了結論:「反正他們齊家,沒一個好東西。」
我深以為然。
這些天,謝珩臉頰的傷口已經在癒合,身體卻似乎沒有好轉。
天氣漸漸冷了,他的臉色也越發蒼白。
哪怕我天天煮梨水給他喝,還是沒能緩解謝珩夜裡頻繁的咳嗽。
想到他的身體這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人為造成,我忽然對齊玉辰和那個素未謀面的先太子,產生了極大的恨意。
恨到如果此時他們站在我面前,我拔刀殺了他們都不會有半分猶豫。
從桐妃那兒回宮後,我在小廚房忙活了一下午,終于在晚膳時分,端出了一鍋香氣撲鼻的松茸雞湯。
謝珩來時,我盛了一碗湯放在他面前:「今晚我盯著你,必須喝兩碗。」
他唇邊的笑容裡多了點無奈,但好像又很開心的樣子:「好。」
用過晚膳後,我和謝珩就在軟榻上相對而坐。
我繼續看書識字,他低頭批著幾封帶過來的摺子。
燭火在琉璃燈罩裡燃燒著,炭火上烘烤的橘子皮,讓整間寢宮裡翻滾著清甜的香氣。
我翻完最後一頁書,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他:「謝珩。」
「嗯?」
他執筆的手輕輕頓住,抬眼看向我。
橘紅的燭火跳動在他眼底,自深處拉扯開一片暖洋洋的曖昧,就這樣不緊不慢地,朝我圍繞過來。
我握緊書頁,低聲道:「五年前……我八歲時,弟弟貪玩,非要我帶他去湖邊捉魚。
「那天是冬至,外面下著大雪,很冷,連湖水也結了冰。靠岸的地方有一個圓洞,是用來捕魚的,弟弟就是從那兒把我推了下去。
「但我會水,雖然很冷,我還是馬上就遊了上來。」
謝珩一時沒有作聲,只有仿若星光般的神采在他眼中流轉,爾後他猛地放下筆墨,站起身走過來,將我抱了起來。
我縮在他懷裡,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溫熱的指腹擦過我臉頰,我聽到謝珩低沉喑啞的聲音:「……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