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出走,他始終把我的手握得很緊,就這樣並肩穿過丞相府的花園和走廊。
從前這些令我局促緊張、不知所措的路,在與謝珩一起走時,一下就化作了熨帖的安心。
到門口時,丞相帶著人出來恭送我們。
然而謝珩剛在門口站定,刺斜裡忽然飛出一支破空而來的羽箭,擦著他的臉頰,深深釘入門柱上。
「謝珩!」
恐懼鋪天蓋地湧上,我想也沒想地脫口而出,轉頭去看他。
那張微微蒼白的臉上,正有一線鮮血緩緩湧出。
我伸出手,驚慌失措地去擦,謝珩卻一把握住我的手,輕輕搖頭。
然後他轉過頭,就那樣神情冷淡地看著丞相府的人,看到他們的神色漸漸難看起來。
然後丞相扯著齊玉辰的手,猛然跪了下去。
「皇上恕罪!」齊玉辰急聲道,「來人,立刻將丞相府周圍徹底排查一遍,務必要找出刺客的下落!」
丞相府的護衛領命,就要行動,卻被謝珩叫住:「罷了。」
「此刻再去找,人早已不見了。」謝珩挽著我的手,聲音很冷,「只射一箭就走,不能算是刺客,朕看,恐怕是警告吧?」
齊玉辰跪在那裡,額頭冷汗涔涔:「皇上明察,此人與丞相府絕無關係——臣願請命去查,五日內務必將刺客緝拿歸案!」
謝珩輕笑一聲:「你最好是。」
說完他就帶我上了馬車。
臨行前,我回頭望了一眼,正撞上齊玉辰看過來的眼神。
驚惶不解中,又帶著一絲凜然殺意。
馬車漸漸駛離了丞相府,我著急去看謝珩臉上的傷口,他卻按住我的手,輕輕搖頭:「沒事的,桑桑,只是一點擦傷。
」
「齊玉辰他怎麼敢!」我咬著嘴唇,「我已經遵照他的囑咐,給你下毒了,他為什麼還要再安排刺客?就這麼等不及嗎?」
還是光天化日之下,在丞相府門口。
他怎麼敢。
謝珩彎了彎唇,伸手摸摸我的頭:「桑桑,安心,雖然丞相府的人一心想殺朕,卻也並不想朕的死和他們扯上關係。今天這刺客,倒不是他們安排的。」
說罷,他輕輕敲了敲馬車壁,喚了一聲:「十一。」
然後一道身影就十分敏捷地從車窗飛了進來。
我被嚇到,下意識往謝珩懷裡靠了靠,他低低笑了一聲,把我攬得更緊了些。
他總是……令我安心。
被叫作十一的灰衣身影抬起頭來,是一個面容尚存幾分稚嫩的少年。
他看到謝珩臉上的傷,低下頭去:「屬下傷了皇上,罪該萬死。」
我睜大眼睛:「是你?!」
「好了,你下去吧。」
謝珩說完,面前的十一應了聲是,一晃眼就不見了。
他低頭親了親我的發頂,低聲道:「十一是朕的暗衛,那支箭,是朕安排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丞相府自亂陣腳。」
我聽得似懂非懂。
謝珩繞著我鬢邊一縷髮絲,繼續耐心地給我解釋。
「如今,齊家人明面上仍是忠臣良將,無人知曉他們的狼子野心。朕要讓他們的野心暴露于世人眼前,日後處置時,才不會為眾臣所裹挾。」
我靠在他懷裡,專心想了半天,漸漸有些明白過來:「所以他們讓我冒充根本不存在的齊玉婉入宮,給你下毒,卻又不殺我爹娘弟弟。日後倘若你真的毒發身亡,他們也可以和我撇清關係,是不是這樣?」
謝珩笑了:「是啊,朕的小扶桑真是聰明。
「若你自幼讀書識字,如今才學,定然半分不輸朝中男子。」
我被他誇得有些臉紅,將臉往謝珩懷裡埋了埋,片刻後忽然抬起。
卻不料謝珩也正好低頭。
一瞬間,他柔軟溫熱的嘴唇擦過我額頭,留下一點殘餘的觸感。
我的臉燒得更厲害了,卻還是強裝鎮定:「謝珩,我想回去看看我爹娘和弟弟。」
謝珩的手一下在我耳邊頓住:「嗯,為什麼?」
「我想回去……確認一件事。」
8
謝珩對我可真好,聽我這麼說完,他二話沒說,就吩咐駕車的侍衛調轉方向,往我家駛去。
進宮前,我和爹娘弟弟擠在小巷的一間小屋裡,小巷太過狹窄,馬車進不去。
我讓謝珩在馬車上等著,自己進去。
他目光沉靜地看了我片刻,輕聲道:「好……朕不下去,但也不放心你的安危,讓付甯全陪你一起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