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餓,來之前我已經吃飽了。」我趕緊搖頭,順便把食盒裡的其他東西也取出來,「這是魚湯麵和釀制豆腐,你趁熱吃,吃完再把太醫開的藥喝了。」
謝珩很是聽話地吃完了蛋羹,但魚湯麵和釀制豆腐幾乎沒怎麼動。
見我眼巴巴地瞅著,他靠在椅子上,無奈地看著我笑:「送得好,下次別送這麼多了。」
5
吃過飯,謝珩也不看奏摺了,說要教我認字。
他握著我的手,在紙上一筆一畫地寫下了我和他的名字,又問我:「桑桑還想學什麼字?」
我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兒:「平安健康。」
「謝珩,我希望你平安健康。」
覆在我手上的力道緊了緊,謝珩沒有再說話,只是握著我的手,寫下了平安健康。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下一瞬,他猛地將我推到一邊,然後吐出一大口血來。
猩紅的顏色在紙面鋪開,模糊了那四個字。
無限的涼意和細密的痛翻滾上來,在謝珩倒下去前,我用力扶住他,轉頭高聲道:「付公公!!」
太醫來得很快,可他來時,謝珩已經昏迷過去。他躺在床上,臉色是病態的慘白,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
付公公轉頭看著我:「桑美人,您放鬆點兒,皇上會沒事的。」
我才發現自己緊張得裙角都要被揉爛了。
我還沒應聲, 太醫已經診完脈,轉頭嚴肅道:「是中毒。」
一瞬間,我呆在原地。
付公公和太醫的聲音頃刻間變得很遙遠,像是從另一個地方傳過來的,模糊不清。
「皇上之前吃了什麼?取過來我看看。」
「桑美人送來的晚膳。」
「這魚湯麵中被下了鴆毒,所幸皇上用得少,中毒不深,但從前中毒後身子便一直不好,此番波折,恐怕愈發沉屙難起……」
謝珩的聲音忽然破開迷霧,傳進我耳中:「桑桑,你在發抖嗎?」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有太多話想說,一時又不知該怎麼說。
猶豫間,謝珩已經撐著床邊,艱難地坐起一點,然後沖我招手:「過來。」
我走過去,付公公扶著謝珩,讓他靠在床頭,那雙修長的手伸過來,握住我,我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指尖也是冰涼的。
「桑桑,你想說什麼?」
謝珩的聲音很虛弱,也就一盞茶的工夫,已經與方才教我寫字時有了天壤之別。
付公公盯著太醫出去開藥方了,房間裡只剩下我和他,我咬著舌尖,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對不起。
「謝珩,要不你還是把我送出宮吧。」
「桑桑,我現在沒什麼 力氣,你坐到我身邊來。」
我在床邊坐下,望著謝珩蒼白的臉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攬進了一個很溫暖的懷抱。
「為什麼要道歉?桑桑,毒是下在你帶過來的魚湯麵裡的,這東西本來是你的晚膳——你有沒有想過,下毒之人真正想害的,其實是你?」
我當然是想過的。
如果我是吃過晚膳才來禦書房找謝珩,那碗魚湯麵進了我的肚子,如今躺在這裡的,就會是我。
可……是我也比是他要好。
「桑桑,朕要教你一件事,在事態尚不明朗的時候,在責任並不在你的時候,不要認錯,不要著急把罪過都攬在自己身上。」
他的手一下一下撫著我的頭髮,很輕柔地替我解開纏繞的流蘇。
「這些事,本來該由你爹娘教你。但如今朕給你起了名字,再教你這些事,也屬正常。」
我趴在謝珩胸口,聽著他的心跳,忽然抬起頭來望向他:「但也不一定,是嗎?」
「什麼?」
「謝珩,你騙我。」我說,「如果他們要害的是我,不會只在魚湯麵中下毒,況且晚膳是橘夏一直盯著的,他們沒機會動手。只有我去小廚房蒸蛋羹的時候,橘夏跟著過去了,他們又聽到我說要把魚湯麵也帶過來,才有機會下毒。」
謝珩歎了口氣,指尖蹭過我下巴:「好聰明的小扶桑。」
我咬了咬嘴唇:「這一次,還是丞相府的人嗎?」
他笑了:「桑桑,朕坐在這個位子上,有多少人盯著,想殺朕的,又何止丞相府的人?」
他說得雲淡風輕,我心頭卻發痛,這種痛一路傳遞到指尖,迫使我不得不攥緊他的衣襟。
過了一會兒,付公公領著太醫進來,端了一碗藥讓謝珩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