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萬兩黃金。」
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鄙夷。
「公主的愛財與對秦翰林的愛慕,兩樣竟然都是真的。」
「那是自然,若無愛,便謀財,我不能兩者盡失罷,那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呢。」我微笑。
「父皇賞了你一萬兩,我知道方府清貧,但你變賣些田地,或許就夠了呢。」
「我有田地?」他疑惑。
「你祖母在世時素喜禮佛,皇祖父于是賞下許多寺廟土地,你若能找到賣家,十萬兩不是很快就到手嗎?」
「好。」他咬牙答應下來。
15
「餘下兩個,我想到再說。將軍先走吧,以後對本公主客氣些。」
「是,殿下。」
他竟然彎腰抱拳,深深行了個躬禮。
而後道:「殿下的第二個要求,臣答應了。」
「……」
我似笑非笑道:「看來將軍是真的等不及,要送本宮去寺廟了。」
他坦然道:「是公主一時疏忽,臣不過是撿了個漏。」
我簡直要被此人氣笑,擺手道:「好罷,下次本宮注意。」
他本是為了氣我,倒沒想過我會俐落認下,不免詫異。
「將軍還不去籌錢嗎?」
他離開前,我出聲道:「等等!」
「若將軍之後不想履行承諾,堅持不與本宮和離呢?」
他沒有回復。
但眼眸中,明明白白,都是不屑。
16
方景文著手湊錢,府中一下子變得空蕩蕩。
管家帶來一群人,說要買些僕人,請我挑選。
我卷起帳本走到院中。
只見三十多男女站在那裡,俱是低著頭。
我走了一圈,在一個身著灰色短打的人前停下。
「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男子應聲抬頭。
「!」
我驚得往後一跳,無他,這人看起來肌肉緊實,一看就是有武力在身,做護院倒是夠格,可他臉上有兩道猙獰傷疤,從眼角斜貫鼻樑,嚇人得緊。
「怎麼這麼醜。」
我以帳本遮眼,別過頭道。
聽到我的話,他低下頭,一聲不吭。
管家抹著汗上來道:「殿下,他雖醜,但是這批人中最能打的一個了。」
「算了,」我勉為其難道,「就你了。」
「你隨身保護我,不消出手,就能嚇倒一片了,你以後就叫『醜奴』罷。」
他眼瞳中隱現怒意,很快又縮起身子,沉默下來。
17
夜晚。
方景文絕不肯與我同住,因此我睡主屋,他在側屋。
「醜奴,你過來。」
他依言過來。
「近些。」
他不肯動,只是安靜地看著我。
我打量他許久,忽然出聲:「花燈節當日我落水,是你救了我?」
「是。」
「多謝你。」
「分內之責。」
看他古井無波模樣,好像什麼也動搖不了他。
我忽然起了折磨人的暴虐心思:「既然是分內之責,那你就過來,給我脫鞋。」
他不聲不響走到床邊跪下,將我的右腳抱起,放在他的膝頭,動作輕緩地脫下我的靴子。
他身上有皂莢的乾淨氣味,由于習武,熱力蒸騰,恍惚將我帶回那個夜晚。
「來人,公主落水了!」
「咕嚕嚕嚕……」
秦謹毫不猶豫地跳下來,卻是向相反的方向遊去。
他抱起仁熹,像是對待什麼易碎的寶貝。
而我呢?
我閉上眼,沉了下去。
不甘心,不甘心,我不甘心。
傾盡所有的追逐,不過是他們愛情的陪襯,必要時拿出來曬曬,抖落一次次笑料。
我……我想!
一個身影靠近我,將我抱住,帶我浮上水面。
我狼狽咳水時,他悄然離開。
皂莢味道一觸即離,像一個不真切的夢。
此刻,我看著他的臉,覺得也沒那麼難看。
18
仁熹求了父皇幾天,求得一個讓我入宮的機會。
我到了姨母,也就是皇后宮中,和她說了會小話。
她一向身體不好,常年纏綿病榻,說話溫聲細語,還帶著喘,卻還是強撐著安慰我「陛下只是一時想不開」。
我左看右看,沒看到那個明黃色的身影,強笑應是。
「飛白最近身體大有起色,已經能跟著陛下處理國事了。」
姨母欣慰道。
陶飛白是姨母所生,和我一般大,我是大公主,他是大皇子。
我眼前一亮:「那便好,我十幾年來一直愧對他,他若有什麼意外,我真是,恨不得死了!」
母后只有我一個女兒,一直生不出兒子,因而脾氣越發古怪。
姨母當時為采女,性情溫柔,時常來寢宮和母后說話。